許子誠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著坐在前排的雨晴,手里攥著那塊手帕,目光卻飄向了窗外。手帕的一角繡著一只歪歪扭扭的青橘,那是雨晴十歲那年學刺繡時的“杰作“。他記得那天,雨晴坐在他家八仙桌旁,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發梢上,她皺著眉頭,一針一線地繡著,嘴里還嘟囔著:“許子誠,你別笑了,等我學會了,給你繡個最漂亮的。“想到這里許子誠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教室后窗的夕照斜斜切過雨晴的課桌,陳星遞來的《挪威的森林》在光斑里浮起細小的塵埃。許子誠捏著繡青橘的手帕擦汗,突然看見雨晴接過書時泛紅的指尖,像被山道旁野薔薇的刺扎了眼。
“新到的譯本呢。“陳星撐著桌角俯身說話,藍白校服蹭過雨晴的發卡,“聽說你上次月考英語滿分......“
許子誠猛地站起來,木椅刮擦地面的聲響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他抓起書包沖出門時,雨晴正抬頭露出梨渦,鬢角別著去年中秋他送的橘子花發夾。
后山蟬鳴撕扯著暮色,許子誠踹飛一顆石子,低頭伸著悶氣,腳在地上撥弄著,似乎在找什么東西。許子誠突然蹲下身來,撿起旁邊的木棍在地上挖了起來,泥土下面漸漸露出了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盒子。
這些年埋下的橘皮星星在罐中沙沙作響,最底下那層還壓著雨晴寫愿望的便簽:「希望永遠和許子誠分到同班」。他扯出手帕想擦罐子,歪扭的青橘刺繡突然裂開半片葉子,棉線頭顫巍巍垂下來。
“你果然在這里。“
雨晴的聲音驚得他差點摔了手中的盒子。少女逆光站在山坡上,懷里的《挪威的森林》扉頁夾著干橘花,校服裙擺沾滿蒼耳。她喘著氣舉起左手,掌心里躺著顆帶月牙掐痕的青皮橘——正是他今早塞進她課桌的那顆。
許子誠別過臉去看地上慢慢爬行的蜘蛛,喉嚨里像堵著沒成熟的橘瓣。雨晴忽然踩著滿地枯葉走近,發間柑橘香混著陳星書頁的油墨味:“英語練習冊第58頁第三題,你故意寫錯兩個選項的嗎?這道題我不是之前教過你嗎?”
暮色染紅了叢林,許子誠的校服衣角被風掀起又落下。他盯著盒子里那片帶牙印的橘皮書簽,聽見雨晴從書包里翻出英語練習冊的窸窣聲。
“你看,“泛黃的紙頁被塞到眼前,第58頁第三題旁密密麻麻的鉛筆印里,藏著被反復涂抹的“陳星“二字,“你說這道題考點是現在完成時,可他非說是過去進行時......“
“要下雨了。“許子誠猛地抱起鐵皮盒子往外走,踢飛的碎石驚起樹上的山雀。
拐角雜貨店的燈牌次第亮起時,雨晴忽然拽住他書包帶:“陳星下個月要轉學了。許子誠沒有說話,只是放慢的腳步。
暮色在青石板路上淌成蜜糖,許子誠彎腰系鞋帶時,雨晴發梢的橘花落在他后頸。巷口雜貨店的玻璃罐里泡著陳皮,倒映出兩人被夕陽拉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