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突然來的電話

六點二十分的法學部穹頂正將夕陽碎成金箔，李淼鑫的鱷魚皮鞋尖碾過臺階上某片刻著“法學生必掛科”的銀杏葉時，三個抱著《蒙古語語法》的女生齊刷刷撞上玻璃幕墻。娜娜的煙灰藍真絲襯衫被晚風掀起一角，腰間銀鏈折射的光斑晃花了走廊里偷拍的手機鏡頭。

“娜娜老師明天的《草原契約法》能旁聽嗎？”穿破洞褲的男生假裝滑板失控，鞋底在瀝青路面擦出的火星正巧照亮男人腕表的深藍表盤。李淼鑫左手劃開千雪發來的關稅單照片，拇指在“已駁回”選項懸停的剎那，右手指腹摩挲過娜娜掌心的粉筆灰紋路——像在批復另一份隱秘的訴狀。

林蔭道的紫荊花雨突然靜止。奔馳大G的引擎咆哮聲撕開人群，穿漢服直播的姑娘踉蹌后退，手機支架上的補光燈將兩人剪影拓在法學院鎏金牌匾。娜娜的細高跟叩響車門時，某位教授手中的保溫杯蓋滾落臺階，《民事訴訟法》精裝本在夕陽里攤開成扇形，恰好承接住她甩發的弧度。

珠江支流在擋風玻璃上流淌成液態琥珀。娜娜調整后視鏡的動作驚醒了車載香薰的雪松味，鏡面卻誠實地映出三個騎單車尾隨的學生。李淼鑫將手機抵在唇邊回復語音：“曼谷倉的榴蓮檢疫證明…”尾音被突然降下的車窗切斷，穿JK裙的女生們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混著晚風灌入車內。

荔灣騎樓的霓虹開始吞咽暮色。娜娜的赤足忽然踩上男人膝頭，真絲襪底殘留的粉筆灰在定制西褲上拓出蒙古高原的輪廓。后視鏡掛著的????????（再見）蒙語平安符晃成虛影，將偷拍鏡頭折射成光怪陸離的萬花筒。廚房的琺瑯鍋咕嘟著酸菜白肉，顧婉清的花臂裹著東北大花圍裙，叉腰時漏出半截“生死看淡“紋身：“娜娜你是想把他腰子整報廢啊？“東北腔震得水晶吊燈的流蘇直顫，案板上剁蒜的刀聲都帶上了二人轉鼓點。

瑤瑤踮腳往鍋包肉上插胡蘿卜雕的玫瑰，薄荷綠指甲油蹭到了“五常大米“包裝袋：“顧姐姐你看！這蘿卜花比冷庫的藍玫瑰還艷~“她衛衣帽繩上別的法槌造型胸針，正巧勾住顧婉清掉落的碎鉆耳釘。

娜娜陷在島臺高腳椅里啃粘豆包，瑪瑙色發梢沾著炒花生碎的脆殼：“顧總這酸菜味兒夠正，比我們法學院食堂的...“話音被男人突然捏住的腳踝截斷——李淼鑫左手筷子尖還戳著半塊雪衣豆沙，右手拇指正摩挲顧婉清腳背的牡丹紋身。

“撒手！我削你啊！“顧婉清作勢揚鍋鏟，腕間的翡翠鐲子磕在鐵鍋沿當當作響。真絲睡褲下光裸的腳卻誠實地往男人掌心拱了拱，趾尖丹蔻色在吊燈下泛著糖醋魚的光澤。

瑤瑤突然打開手機閃光燈：“顧姐姐的jio比我的永生花還藝術！“照片里四雙腳在餐桌下糾纏成現代派油畫——娜娜的銀鏈腳鐲絞著顧婉清的牡丹紋身，男人褲管下露出的黑襪邊緣沾著千雪公司的報關單碎屑。

酸菜湯騰起的蒸汽模糊了智能窗簾的感應器。顧婉清舀湯的鋼勺突然指向娜娜：“你倆再膩乎會兒，這殺豬菜都涼成供品了！“東北腔震得落地窗外的珠江漣漪都帶上了鐵嶺口音。

瑤瑤趁機把雕成律法女神像的胡蘿卜插進男人碗里：“鑫哥快嘗嘗我的司法公正胡蘿卜！“娜娜的細高跟不知何時勾住了顧婉清的棉麻褲腳，三雙筷子在鍋包肉上空交匯成民事調解庭的三角格局。

當顧婉清掰開第五個花卷時，她腳踝突然被男人用領帶系在餐桌腿上：“李淼鑫你擱這兒玩繩藝呢？“怒吼聲驚醒了玄關的智能掃地機器人，機器沿著四人交錯的影子畫出比《民法典》還復雜的拓撲圖。

荔灣湖的游船汽笛聲混著剁餡兒聲飄進來時，千雪的視頻請求突然炸響。鏡頭掃過餐桌下的秘密戰場，她冷笑著用日語說了句“変態“，智能冰箱應聲彈出她寄存的獺祭清酒——正好澆滅了顧婉清要拍桌的東北暴脾氣。晨光像半透明的鮫綃漫過270度落地窗，李淼鑫的指尖觸到冰涼的被褥褶皺時，發現顧婉清常睡的左側凹陷處躺著枚翡翠平安扣。珠江支流的薄霧里，她裹著男主的藏藍真絲睡袍倚在陽臺欄桿上，手機屏的冷光刺破霧靄，映亮鎖骨下方未卸的牡丹紋身貼。

“媽，廣州塔的工程真撂不開手…“東北腔裹著少見的綿軟，指甲在欄桿劃出《建筑法》條款的凹痕，“上回給您寄的冬蟲夏草別舍不得吃…“尾音突然顫了顫——男人的體溫貼上后背，掌心精準覆蓋她腰側被監理弄傷的淤青。

顧婉清把手機換到左手，右手拽著睡袍腰帶繞上男人手腕：“對，相親對象在住建局工作咋了？我這工地天天見的局長比塔吊還多…“突然倒抽氣，耳垂被輕咬的酥麻順著脊椎竄進聲帶，震得尾音都帶顫。

“死丫頭翅膀硬了是吧？“手機漏出的咆哮驚飛了晾衣桿上的珠頸斑鳩，“二十八了還不找對象，等著當珠江新城最貴的剩女建筑師？“

李淼鑫的拇指陷進她虎口，將手機翻轉扣在欄桿。顧婉清的后背貼上他胸口《東盟關稅協定》的燙金標題，晨霧在兩人相貼的皮膚間凝成露珠：“媽我這兒進隧道了…信號…喂？“掛斷聲清脆如她腕間磕到欄桿的翡翠鐲。

遠處在建的摩天樓群在霧中像擱淺的鋼鐵巨輪。顧婉清突然轉身將手機塞進男人睡褲口袋，牡丹紋身貼蹭過他的腹肌：“李律師，同居協議補充條款該加'應付催婚'專項服務費了。“

智能咖啡機恰時響起研磨聲，瑤瑤昨晚雕的胡蘿卜法槌在料理臺上投下細長陰影。顧婉清踢飛的拖鞋撞醒掃地機器人，東北大花圖案的鞋底在晨光里開出虛擬的桃花運。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她解開的睡袍腰帶正巧纏住男人腕表，翡翠平安扣在兩人緊貼的胸口晃成鐘擺。樓下早茶鋪飄來艇仔粥的香氣，混著顧婉清身上未褪的酸菜燉肉味，在智能窗簾升起的機械音里釀成某種世俗神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