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山備上畫筆顏料道:“已多日不見。”
百靈揮動畫筆,隨之瓷上圖案漸顯,繼而又施展法術,瞬間,瓷上圖案鮮活。
“此為我心中景象。”
“山河靈動圖?”季文山驚嘆。
言語間忽而圖案發光,自瓷表躍起一幅畫卷,但見山巒起伏,云霧飄蕩,水聲叮咚,百鳥齊鳴。
季文山嗅到山間空氣,甚覺水花清涼,驚喜而言:“我欲入畫卷觀看。”
百靈鳥微微一笑,伸指輕點,畫卷中出現洞穴門戶,二人共入門戶。
四人見其身影消失畫卷,皆是大驚,又見瓷器所繪青山綠水,詩意靈動。
渡濟眼有疑色,欲借機入畫探看,隨即手指輕揮,一道光暈飛出,籠于畫卷上。
此術于道家可稱“畫境渡人術”。
四人入卷后眼前頓亮,循小徑前行,過青山綠水,于云霧繚繞間,群蝶飛過。
遙望二人于舟中嬉戲。百靈衣衫飄逸,站于船頭婉轉而歌,聲音如絲如縷。
季文山則靜坐一旁,聆聽百靈歌唱。
“季先生,你當年救我一命,今我愿以身報答。”
季文山搖頭道:“百靈,你不必報答我,是我當行之事。”
“季先生,你不知當年你救我時,我心已屬你。今能伴你左右,為此生中最幸之事。”
季文山輕執百靈之手:“百靈,我實為凡人……”
二人話語間,忽聞清脆鈴聲。百靈臉色微變,知是渡濟等人已至。
“你等何故至此?”季文山驚問。
“你已年逾半百,為何還與妖精私會,有悖人倫。”渡濟道。
“何為人倫?”白靈心無懼色,一白羽自其袖中飄出。
此羽隨百靈引動,逐漸變大變長,最后化為劍器。劍身如純凈白玉,劍鋒閃爍寒光。
百靈手握劍柄,眼神決然。
圓良大聲叱喝:“妖精,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百靈聲音如清風過耳:“我為百靈鳥,非是妖精。”
言語間,她輕揮白羽劍,頓時劍氣橫空,疾斬而來。玉靜見勢上前,與二師兄三劍交匯,劍影重重疊疊,空中光華亂舞,仿若星河倒掛。
而百靈穩立其間,神色自如。白羽劍翻飛如絮,密不透風,將三人劍光化解于無形。
百靈從容不迫,令三人愈發急躁,玉靜終因一疏忽,被劍羽劃破手臂。
白靈飄然降于眾人前,目光稍作停駐:“勸你等早早離去,今可是在瓷中斗法,瓷瓶外堅內脆,若斗法過狠,瓷瓶破碎,你我皆不得而出。”
言畢白靈飄然離去,其言回蕩空中。一時間,眾人心緊如弦。
渡濟當即施展法術,一股無形之氣擴散,仿是時空扭曲。四人趁機身形一閃,從瓷瓶飛騰而出。
墨緣揉眼,環顧四周,茫然不可思議,又看玉靜,見其臉上亦是同樣表情。
二人耳邊聞渡濟言語:“我等已是盡力,但在瓷瓶中,法力似被限制。”
圓良道:“若其久居其中,豈非難以收服?”
“不可過急,當從長計議。”
眾目轉目注視紅柚瓷瓶,見此瓶身修長,線條流暢。其色之濃,如晚霞映天;其色之純,如紅石閃爍。
而在紅袖瓷瓶中央,鑲嵌山水圖一幅,圖中白靈鳥盤旋飛舞,名叫《百靈鳴祥》圖。
“此前見百靈,正是從紅柚瓷瓶飛出。”玉靜道。
墨緣忽憶起,此類瓷器名叫祭紅……
原來景德鎮祭紅習俗源遠流長,是以紅釉飾于瓷上,以祭祀先祖神靈。
祭紅瓷器工藝精湛,為瓷中翹楚。陶工于釉中加入紅珊瑚、紅寶石等珍礦,燒成血紅,其形多以圓方為主,上飾紋飾圖案,以表祈福。
祭紅由來,傳聞為前朝皇帝欲祭奠太廟,命景德鎮督窯官加緊燒制。
然而窯工屢試數次,皆未能燒出祭器。督窯官鞭打窯工,囚人下獄,聲稱再不燒出紅釉瓷當即殺人。
老窯工女兒翠蘭聞訊憂心如焚,奔至御窯廠,見其父亦被窯官下囚。
悲憤交集中,翠蘭投身熊熊窯火,以身抗議窯官暴行。二日后,窯工打開窯爐,驚奇發現陶坯呈鮮血色。
祭器既成,人言是翠蘭鮮血染紅陶坯,后稱此紅瓷為祭紅。
自那時起,皇帝皆不惜財力燒制祭紅。后世封閉窯門時,必令少女立于門口,此俗沿襲至今。
“此言何意,百靈為瓷妖?”玉靜道。
“或許如此,得靜待一段時日。”
數人逗留景德鎮,日游古跡,品味陶瓷。某日漫步街市,聽聞喧鬧聲忽起,見是一隊官兵沖入人群,手持文書,氣勢洶洶。
四人聽聞街談巷議,原來是縣官捕捉季文山,隨即跟入縣衙。見縣衙門口官兵手持刀槍,呈現肅殺之氣。
縣官端坐衙內高臺,神情嚴肅,瞪視季文山:“季文山,你私藏寶物,今判你羈押三年,罰金五百兩,沒收私藏之物。”
宣判圍觀者嘩然。
縣官搶奪季文山瓷扇,自滿把玩時,扇子中忽飛出一群百靈鳥。
群鳥盤旋空中,閃爍七彩光芒。縣官手腳慌亂,大呼衙役捕鳥。
但衙役追之不及,群鳥空中翻飛、俯沖、盤旋,以喙狠啄公堂之人,被啄者呼疼喊叫,四處躲閃。
公堂即陷混亂,縣令面如刀割,劇痛難耐,手摸血已滿面。而衙役欲驅趕群鳥,但鳥群疾飛似箭,難以打中。
縣令神情狼狽,圍觀者竊竊嘲笑。渡濟徐行至縣令前,微禮道:“縣令大人,可否愿聽一言?”
縣令正疼得齜牙咧嘴。
“大人,此群百靈鳥非惡意攻擊,是為護其主人。若釋季文山,我愿擒此群鳥。”
縣令一愣,疑視渡濟:“若你擒不住群鳥,我可找季文山算帳!”
渡濟點頭,手持符咒。符咒即發微光,光束擴散為大網,罩向鳥雀。
鳥雀驚散逃離,但大網緊追不舍,漸將鳥雀一一網羅。
渡濟見狀再揮符咒,大網迅速縮小為一小球,飛回其手中,又輕捧小球至季文山面前:“那群百靈鳥,還你。”
季文山心起波瀾,此番得以擺脫縣官刁難,皆因渡濟出手相救。
“我知你等所為,皆為百靈,如何方肯放過白靈?”季文山問。
“與妖為伍,終招禍患。人妖殊途,此理不變。”
季文山不勝其煩:“你何方臭道士,干涉我私事?”
渡濟望向季文山背影,心中惋惜不已:“既然如此,那便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