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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無碑山

第九章血褥驚魂

七月十五中元節,向來是個陰氣濃重的日子。天空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鉛板壓著,暗沉得不見一絲亮色,悶熱的空氣黏稠地在四周凝滯,整個柳鎮都被一層神秘又壓抑的氛圍籠罩著,好似世間所有的生氣都被悄然抽離。

陳宅,這座深宅大院,在這特殊的日子里,更顯得陰森可怖。高大的圍墻將陳宅與外界隔絕開來,墻頭上的枯草在悶熱的微風中瑟瑟發抖。走進內院,石板路的縫隙里生出了青苔,濕滑而幽森。幾株枝葉繁茂的槐樹,將投下的影子肆意鋪展在庭院,那些影子像是無數只張牙舞爪的手。屋檐下的風鈴在悶熱無風的天氣里竟無端作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更添幾分詭異。

陳宅后院,一片死寂,唯有那熊熊燃燒的火盆,散發著詭異的光。火盆里,紙灰像黑蝶般亂飛,打著旋兒,悠悠地飄向半空,仿佛是那些逝去靈魂的低語。阿秀獨自走在抄手游廊上,她的腳步很輕,像是生怕驚擾了這院子里的亡魂。月光如水,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那單薄而憔悴的身影。她的眼神空洞,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滿是對命運的無奈與悲哀。

四周靜謐得可怕,唯有她鞋底與石板路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突然,在回廊那昏暗的拐角處,她與三姨太撞了個正著。

三姨太身著一襲黑色旗袍,修身的剪裁襯出她略顯單薄的身形,旗袍上的盤扣一絲不茍,透著清冷的氣息。她的頭發整齊地挽在腦后,露出白皙的脖頸,幾縷碎發垂在臉頰旁,更添幾分楚楚可憐。她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哀愁,眉頭微微蹙起,眼神空洞而哀傷。

此時,三姨太正蹲在火盆旁,火盆里的火苗跳動著,映紅了她的臉龐。她的雙手微微顫抖,把一件小衣裳緩緩塞進火盆里。阿秀的目光瞬間被那件小衣裳吸引住了,藕荷色的緞面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上面繡著歪扭的蝴蝶,針法雖不精巧,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卻不難看出每一針每一線都傾注著濃濃的愛意。阿秀的呼吸一滯,她認得這件衣裳,那是三小姐夭折那日穿的,熟悉的衣物瞬間勾起她心底深處的痛苦回憶,眼眶也不自覺地微微泛紅。

阿秀的心中猛地一緊,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也瞬間急促起來。她機械地頓住腳步,腳尖像是陷入泥沼,怎么也抬不起來,想要轉身逃離這令人心碎的場景,雙腿卻如同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舌肆意舔上繡線,那鮮艷的藕荷色與靈動的蝴蝶,在熊熊火焰中迅速失去色彩,一點點化作毫無生氣的焦黑。就在這一瞬,周遭死寂一片,阿秀卻仿佛聽見一聲嬰兒細弱的哭聲,那聲音縹緲得如同從遙遠的地府傳來,若有若無,卻像尖銳的針直直鉆進她心里。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顫,眼神中瞬間溢滿恐懼與痛苦,慌亂間下意識地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仿佛這樣簡單的動作,就能為腹中的孩子筑起一道堅不可摧的保護墻。

三姨太蹲在火盆邊,手中的動作忽然一頓,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阿秀的存在。她緩緩抬起頭,動作遲緩得像被歲月拖住了身軀。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剎那間,仿佛時間都靜止了。阿秀從三姨太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悲傷,那是痛失愛女的哀慟;還有無奈,被命運擺弄卻無力反抗的無奈;更有對同處深宅、命運相似的自己的同情。

三姨太張了張嘴,干裂的嘴唇微微抖動,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傾訴,可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那嘆息里藏著無盡的苦澀。隨后,她又將目光移回火盆,望著那漸漸燃盡的小衣裳,像是要把所有的思念與不舍都融進這火焰里。阿秀同樣沉默無言,默默轉身,拖著如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繼續沿著回廊走去。每一步都踏得遲緩,心中的陰霾愈發濃重,似要將她徹底吞噬。

回到房間后,阿秀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無法入睡。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剛才在火盆邊看到的場景,那飛舞的紙灰,那被燒毀的小衣裳,還有那仿佛來自地獄的嬰兒哭聲,都像噩夢一樣纏繞著她。她翻來覆去,心中充滿了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將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她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黑暗的深淵,找不到一絲出路。

子夜時分,整個陳宅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打破這夜的寂靜。阿秀突然被腹中一陣劇烈的絞痛驚醒,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冷汗不停地從額頭滲出。她緊緊地捂住肚子,想要忍住疼痛,卻發現根本無法做到。她的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凄厲。

春桃原本在一旁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被阿秀的呻吟聲驚醒。她猛地坐起身,看到阿秀痛苦的樣子,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她連忙跳下床,跑到阿秀的床邊,驚慌失措地問道:“少奶奶,您怎么了?”阿秀咬著牙,艱難地說道:“我……我的肚子好痛……”春桃低頭一看,發現褥子上已經漫開了一片暗紅的血跡,她嚇得尖叫起來:“啊!見紅了!”

春桃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很快,整個陳宅都被驚醒了。下人們紛紛趕來,有的跑去請接生婆,有的去通知陳老夫人和陳老爺。陳老夫人聽到消息后,立刻從床上爬起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匆匆趕到了阿秀的房間。她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手中緊緊握著她那串沉香手串,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夜已深,萬籟俱寂,唯有阿秀痛苦的呻吟聲在陳宅中回蕩。突然,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生婆裹著一身夜露,急匆匆地沖了進來。她像是剛從黑暗中掙脫而出,發絲凌亂地貼在汗濕的額頭,幾縷頭發肆意飛舞,仿佛被夜風吹得失去了方向。指甲縫里還殘留著白日燒的紙錢灰,在昏暗的燈光下,那灰黑的痕跡格外扎眼,為她整個人添了幾分詭異。

一跨過門檻,她顧不上喘口氣,就扯著嗓子大聲喊道:“快拿人參吊氣!晚了可就來不及了!”聲音尖銳又急切,打破了房間內緊張壓抑的氛圍。下人們被這吼聲驚醒,如夢初醒般,連忙按照她的吩咐,手忙腳亂地四處尋找人參,房間里頓時一片混亂。

陳老夫人疾步上前,手中那串沉香手串被攥得緊緊的,帶著騰騰怒意,一下就重重地壓住阿秀的脖頸。她的雙眼瞪得滾圓,眼里滿是兇狠與不容置疑,惡狠狠地說道:“敢讓陳家絕后,你就去家廟絞頭發做姑子!”那沉香手串散發著幽幽的香氣,在這緊張又壓抑的氛圍里,卻無端添了幾分詭異。阿秀只覺脖頸處一陣窒息感襲來,呼吸都變得艱難,可腹部傳來的劇痛一波接著一波,讓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阿秀在劇痛中,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只見夜空中,無數孔明燈正緩緩升向那一輪滿月。月光如水,溫柔地灑在大地上,本應是寧靜美好的畫面,此刻卻被那些飄飛的孔明燈打破了祥和。鎮民們懷著敬畏之心,放著殃燈驅鬼,他們的身影在月色下影影綽綽,口中念念有詞,祈求著平安順遂。

阿秀躺在房間的床上,面色蒼白如紙,汗水不停地從她的額頭滲出,將鬢邊的發絲浸濕,一縷縷貼在她那憔悴的臉頰上。她的雙眼緊閉,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嘴里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穩婆站在床邊,神色凝重,額頭上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她的雙手在阿秀的腹部輕輕按壓著,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急。周圍的下人們圍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只能聽到阿秀痛苦的喘息聲和穩婆緊張的指揮聲:“用力,再用力!”整個房間里彌漫著一股緊張到近乎凝固的氛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突然,一陣死寂般的安靜降臨,原本聒噪的蟬像是接到了統一的指令,瞬間集體噤聲。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穩婆終于掏出了死胎。那團青紫色的肉體蜷縮在穩婆的手中,如同一只蝦米,小小的身軀顯得無比脆弱。臍帶像一條冰冷的蛇,在嬰兒的脖頸處纏了三圈,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又是個姐兒。”穩婆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冷漠。她的眼神掃過那小小的尸體,沒有一絲憐憫,隨后便像對待一件普通的物品一樣,拿起一旁的草席,動作麻利地裹住尸體,那動作就像在捆豬仔一般隨意。

阿秀原本虛弱地躺在床上,聽到穩婆的話,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原本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痛苦。她掙扎著支起身,不顧身體的虛弱和疼痛,目光直直地望向穩婆手中的草席。當她看到死嬰掌心那塊朱砂痣時,她的瞳孔瞬間放大,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情。那朱砂痣,和她被迫送走的二女兒一模一樣,仿佛是命運無情的嘲諷。

“不!”阿秀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音中充滿了悲痛和絕望。她想要伸手去抓住那草席,卻因為身體太過虛弱,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中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床單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跡。她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被無盡的痛苦哽住了喉嚨,只能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嗚咽。

陳老爺此時也趕到了房間,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穩婆手中的草席,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厭惡。

“把這晦氣東西扔進鎮妖塔!”陳老爺的咆哮聲如同一記炸雷,震得房梁上的積灰簌簌落下。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這個小小的死嬰是他這輩子最厭惡的東西。

阿秀聽到陳老爺的話,心中的痛苦達到了頂點。她死死地咬住被角,牙齒幾乎要嵌入肉里,血腥味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與淚水的咸味混合在一起,讓她感到無比的苦澀。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為什么自己的孩子要遭受這樣的命運?為什么在這個家里,女孩就如此不被待見?

春桃站在一旁,看著阿秀痛苦的樣子,心中充滿了同情。她悄悄地走到阿秀身邊,趁眾人不注意,偷偷塞給她一縷胎發。

“奴婢從席子里剪的……”春桃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和擔憂,害怕被別人發現這個小小的舉動。

阿秀接過胎發,手指微微顫抖。她緊緊地握住那縷胎發,仿佛握住了自己最后的希望。那發絲在月光下泛著藍,像三姨太燒的藕荷緞子,讓她又想起了那個夭折的三小姐,心中的悲痛愈發濃烈。

夜,深如墨汁,萬籟俱寂。阿秀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滑落,打濕了枕頭。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死嬰那青紫色的身軀和掌心的朱砂痣,還有陳老爺憤怒的咆哮聲,這些畫面像噩夢一樣纏繞著她,讓她無法入睡。

五更天時,整個陳宅還沉浸在沉睡之中,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更夫的打更聲,打破這夜的寂靜。阿秀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她的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了周圍的人。她穿著單薄的衣衫,赤著腳,悄悄地走出了房間。

月光如水,灑在阿秀的身上,勾勒出她那瘦弱而孤獨的身影。她的腳步虛浮,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她朝著祠堂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而沉重。

當她來到祠堂時,祠堂的大門緊閉,四周彌漫著一股神秘而陰森的氣息。阿秀伸手輕輕地推開大門,“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阿秀走進祠堂,借著月光,她看到祠堂的角落里新增了一個小壇子,壇子上貼著“庚申年七月”的黃紙。她知道,那里面裝的就是她剛剛失去的孩子。她的心中一陣刺痛,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緩緩地走到壇子前,蹲下身子,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壇子。她的動作很輕,仿佛在撫摸著自己的孩子。她的嘴里喃喃自語,說著一些只有她和孩子能聽懂的話。

“孩子,是娘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阿秀的聲音很低,充滿了愧疚和自責。她的淚水滴落在壇子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突然,阿秀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來,在祠堂里四處尋找著。她的目光落在香爐上,她緩緩地走過去,蹲下身子,把手中的胎發埋進香爐里。她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能讓孩子的靈魂得到安息。

就在她埋胎發的時候,灰堆里卻露出半角紅布。阿秀的動作頓住,她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疑惑。她伸手把紅布從灰堆里拿出來,當她看清紅布的樣子時,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那是當年自己成親時蓋頭的殘片。阿秀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紅布,思緒瞬間回到了多年前。那時的她,年輕而美麗,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期待。她穿著大紅的嫁衣,滿心歡喜地嫁給了陳淮生,以為自己從此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現實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嫁入陳家后,她才發現這個家族的封建和殘酷。重男輕女的觀念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一次次地懷孕,一次次地希望,卻又一次次地失望。她的女兒們,有的夭折,有的被送走,她甚至都沒有好好地看過她們一眼。

阿秀的心中充滿了悔恨和悲哀。她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嫁給陳淮生,為什么要走進這個吃人的封建家族。她想起自己曾經的夢想,那些美好的憧憬,如今都已化為泡影。

她緊緊地握住紅布,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的身體顫抖著,心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在這個寂靜的祠堂里,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阿秀不知道自己在祠堂里待了多久,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她才緩緩地站起身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小壇子,然后轉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祠堂。

回到房間后,阿秀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茫。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徹底被摧毀,未來的路充滿了荊棘和黑暗。阿秀也清楚地知道,陳家的勢力根深蒂固,封建觀念深入人心,她一個弱女子,想要反抗談何容易。之后的日子里,阿秀變得沉默寡言,她把自己封閉在房間里,很少與外界接觸。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憂郁和悲傷。

谷雨煮茶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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