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玼算是在何家安頓下來了,日子過的順暢,只是偶爾她也會想起聊城,想到柳逸之,夜里還是會哭上一哭。
何沅是頂喜歡這個表妹的,幾次看她懨懨的,就想著帶她出去走走。
柳玼恰好也是這么想的,雖然如今手頭寬裕,只是自己的土地鋪子都不在手邊,她想著不如看看京城里有沒有什么好鋪面,買來也有個營生。
京城的風光不止在街道之處,內里更是繁華。不過何沅今日不是帶柳玼來見識繁華,而是來看看京城里一家奇怪的鋪子。鋪子里不僅少有的幾位客人是女客,就連伙計掌柜都是女的。門口更是立了塊牌子,“男客免入。”
何沅壓低了聲音說,“這兒的老板說是因為對男人的氣息不適,一概不接男客。”
這可真是奇了,柳玼還未見過如此新奇的鋪子。鋪子里賣的都是女子用的物件,甚至連貼身的肚兜都放在明面上,何沅看見了臉蛋一紅,拽著柳玼,“那兒別去,羞死人了。”
何止羞死人了,真是聞所未聞,除了肚兜里衣里褲,甚至還有月事布。
柳玼好奇地看著,她竟然不知道這些東西也能拿出來賣嗎?
“有什么好羞的,本就是女子用的物件。小姐以為每個女子都有人教她如何縫制肚兜月事巾?”,站在柜臺后的女子嗓門很大,何沅本就因為看見那些東西而紅的臉,此時更紅了。
何沅也是頭一次來這家店,何張氏不同意她來這兒,平日里的好友也不會來。何沅實在好奇,今日就拉著柳玼一道來。
柳玼看著柜臺后的女子,她覺著那女子說的不錯。她初次月事時就不甚明白,哭了好久。幸好有趙媽媽告知她這是何物,又給她備下了月事巾。還有肚兜,也是趙媽媽替她縫制,柳玼的繡工是不大好的。
柳玼雖然沒有娘親,可因為家中有人侍候,這些東西都是有的。何沅不僅有娘還有人侍候也是不必操心的。
可那些沒有娘又家中貧苦的女子如何知道呢,只怕要經歷許多難堪才知道里頭的事情。
可還有一事,那些女子又如何買得起呢。
“姐姐莫怪,我們也是頭一回見著這般生意。我有一事不明,這些東西如何定價,如何讓那些女子用上?”
柜臺內的女子見柳玼也是真心想知道,也不拿喬,只示意柳玼看向一邊的木牌,上有寫著“單件五十文”。
五十文于柳玼等人而言不值一提,可五十文足以讓貧困人戶吃上幾頓飽飯,也可扯上一塊麻布,實在不必花這些錢買現成的。柳玼微微皺眉,這店鋪賣的好像與她想的不一樣。
“如此貴重,那些窮苦的女子如何用得起?”,柳玼問道。
柜臺的女子一愣,隨后笑道,“小姐,我們是開門做生意,哪有不賺錢的道理?”
原是柳玼想錯了,這不是賣給那些可憐人的。
“若要做生意,這些料子是不是過于粗糙。何不用些好料子,繡上精致的花紋,或許尚有幾人愿意掏錢。”
“若要好料子豈不是要我多了許多成本?”,一女子從后頭走來,面色不善地示意原先站在柜臺后的女子先走開,她上下打量著柳玼,“小姐這一身素衣是還在孝期吧?也有閑心管我鋪子這點破爛生意?”
“我只是不解,若是掌柜的您要做好事,為何又要用這窮苦人花不起的錢來定價?”
“小姐的話真有意思,窮苦人哪有什么生意能做。”,女子將桌上的一件肚兜拿起,針腳粗糙,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兒也是不要的,“我只是賣個有趣。”
“有趣?”,柳玼不知道這有什么有趣的。
“這些都是我從鄉間收來的,做這些東西的女子或是遺孀或是孤女,老少皆有,手藝參差不齊,若有誰瞎了眼買下了,豈不是有趣?”
柳玼明白了,鄉下女子不會做別的,能做的唯有這些平日用得上的東西。她們只講實用,什么美觀從不是她們考慮的東西。
“可若是沒人買呢?”
“我以五文一件收下,她們自有收入。若有人買了,我只拿二十文,其余三十文也是她們的。”
“你怎么還貪了十五文?”,何沅問道。
女子指了指剛才柜臺上的那個女子,那女子分明是坡腳,“我的收留所里除了她這樣能干活的,還有幾月的女嬰,那十五文是鄉下那些女子自愿給我的抽成。”
原是如此,柳玼想剛才女子口中所謂的有趣不過是等有緣人。
“若真如你所說,我就買個有趣。”,柳玼將一張銀票放在桌上,“不過你得讓我看看你的收留所,若你說的真的,我愿意入股。”
這次女子愣住了,她從沒見過柳玼這般女子,“你這是二十兩。”
“有趣的事值這個價。”
女子不再扭捏,她將銀票收入囊中,“小姐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南越。”
“煩請南越娘子帶我去看看。”
南越爽利,她從柜臺走了出來,她將原本系在腰間的裙擺放了下來,“見笑了,這裙子干活總是有些礙手礙腳。”
柳玼笑了笑,這并沒有什么。
南越的收留所地處京郊,有些老舊的四進院子收拾的干干凈凈。幾個小的女孩繞著院子在玩,年紀大點的背上背著或是懷里抱著幾個嬰兒。再年長些的低頭繡著東西,與南越店里的賣的那些一樣,粗糙的很。
“她們也會做些,不過都是給這院里的人用的。”,南越說道領著幾人到了屋里
院里的女子有些好奇地看著身著華貴的何沅與柳玼,眼里滿是好奇。
南越沖著屋外一個年紀大的孩子喊道,“廿九娘,去倒些水。”
“我不渴。”,何沅急忙拒絕,這院子雖然干凈,可她心里還是有些忌諱。
冬臨看著那些個孩子,想到了自己幼時吃不飽飯的時候,不免紅了眼。幸好她后來遇到了老爺遇到了小姐,不然她如今不知道在哪呢。
南越沒理會何沅,京城里的嬌小姐規矩多,她又不是倒給倆小姐喝的。廿九娘端了四個海碗還有一壺水放在桌上,然后立馬跑開了,大概跑的太急了還摔了一跤。
南越看見后嘴里說了句臟話,等廿九娘爬起來后才端起水壺就給自己倒了一碗,柳玼也學著她的樣子倒了一碗。
“你不嫌棄?”,南越問道。
“你能喝我為何不能喝?”,這是最普通的井水,已經燒熱過的,柳玼盡數喝完,“你是從哪里尋到這么多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