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告示所說,許多鄉紳地主土地兼并嚴重。閆家的土地來路并不光明。
曲意幽的姥姥出身閆家,也就是閆磊的三姑奶奶。自二十多年前姥爺意外病死,閆家就以幫扶為由開始侵占姥爺家的耕地。當時舅舅和母親年幼,姥姥覺得是一家人,也不疑有它,便認了閆家耕種姥爺家的十五畝地。
后來姥姥察覺不對,也曾去閆家鬧過,但無疑失敗了。舅舅后來被閆家忽悠,說出去闖蕩,便不知去向。母親后來嫁給來自縣城的父親。姥姥為了房子不被閆家占去,就把自家的院子用作母親的嫁妝,那時候姥姥就只剩下女兒和房子了。
不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畢竟曲意幽的父親好歹是個吃皇糧的官。還是管渡口的津令,官小卻有實權。只要閆家還想過河,就得過父親曲名楠這關。
交好都來不及,那就更不會使絆子了。曲意幽覺得閆家大概也是看人下菜。如果沒背景的人都得了新地契,大概收到的就是一片收割完糧食的耕地了。
這些年閆家不止一次想還回這十五畝地,這事曲意幽父親沒開口,也不能開口。那十五畝地是舅舅的,和閆家無關,也和曲家無關。十五畝良田對于閆家來說,成了一塊燙手山芋。
至于閆磊說的自家得了六畝地,曲意幽并不當回事。曲家族地在縣城附近,離趙家渡有四十里地呢。這六畝地大概是閆家討好老爹白送出來的。
至于舅舅家的十五畝地,曲意幽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想明白了自己也幫不上忙,有事也是老爹處理,自己作為子女的聽安排就是了。
曲意幽在思考,一旁的陳祚也在思考。他倒是不擔心閆家把莊稼收掉。
乾朝的稅收是按地產收稅的。同時也可以交等價的銅錢平替糧食。他一個鐵匠學徒自然是我不缺錢的。
但是趙家渡有很多單靠賣力氣的養活自己的人,這群人甚至和老城縣都沒有半毛錢關系。但依舊分到了土地。
陳祚估摸著這次分田,縣里的目的就是讓沒有田的自由人成為農民。好增加縣里的稅收和人口,所謂的查縣歷不過是一個借口。
雖然搞得非常大,但實際上沒關系的人到手的也就兩三畝地。兩三畝地養不活人,反而要付出精力去打理。
閆家或者說那些鄉紳瞄準的就是這一點,很大方的放出了土地。地沒了可以慢慢再搞回來,甚至還能再收一批佃農為自己服務。
他們毫不擔心地會收不回來,因為他們有錢有錢糧。這個時代,有錢有糧的才是大爺。
陳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向曲康然招了招手。
“曲康然,你確定你姐姐是要建養雞場的對吧。”
“是啊,怎么了?哥。”曲康然有點疑惑不解抬頭“我姐不就在旁邊嗎,你直接問她不就行了?”
“你倆擱哪嘀咕啥呢?”曲意幽看那倆家伙突然湊到一塊去了,疑惑道。
“姐,陳祚哥也想建雞場。”曲康然想都沒想就把陳祚出賣了。
“你……”陳祚被突如其來的背叛打了個措手不及。“我什么時候說我要建雞場了。”
“不是嗎?那你為什么要問我姐姐想建雞場的事?”曲康然歪了歪頭,清澈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陳祚。
曲意幽也把目光移向陳祚。建雞場這事是曲意幽八歲時候的想法。當時她看過年來家里找三姑奶奶拜年的閆家人出手闊綽,就想著搞錢,不能讓你閆家人看輕曲家。
建雞場就是當時曲意幽腦袋一熱的想法。曲意幽記得自己當初說出自己想法時,被閆家人嘲笑的場景,只有姥姥后來鼓勵自己有機會就大膽去搞。
這些年曲意幽一直為了建雞場攢錢,錢攢了不少,但一直沒有開工。原因無它,就是沒地。自家在趙家渡沒地,老家倒是有地,但都種著糧食,沒有空地。
如今提起這事,曲意幽覺得這是個機會,雖然姥姥過世,家里和閆家也斷了來往,但賺錢嘛,不寒顫。有錢才能活的更自在。
曲意幽看向陳祚,心中盤算著把陳祚的土地忽悠來養雞的可能性。
“兄弟,你也想養雞賺錢?要不要搭伙,我出錢,你出地,做大做強,再創輝煌。”曲意幽直接套近乎道。
“唉?”陳祚一愣。他沒想到曲意幽居然會給一個這樣的答復。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有這么一個想法而已,曲意幽就拋出了橄欖枝。如此答復讓陳祚覺得這其中有詐。
陳祚看著眼前的少女,少女有著和曲康然同樣的清澈眼睛,眼神中滿是誠實。不過陳祚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不會因為一個眼神而放松警惕。
“我出地倒是可以,但我可不確定我能領到多少畝的地契,你能出多少錢?”
曲意幽一聽這話,覺得此事有戲。“我老爹可是津令,管渡口碼頭的,你說我能出多少錢?”
“曲津令好像沒貪過過路人的錢吧。你家里應該沒錢的。”
“什么話,你一個大老爺們眼光咋這么淺。我都說出錢了,那自然是有錢的。給句準話,你敢不敢賭一把?最后賣雞蛋獲利,我四你六。”曲意幽眼看陳祚還在猶豫,假裝很吃虧地說道。
雖然自己家里這次也分到了地,但曲意幽暫時還不想動。
只有得到了確切地回報之后自家的地才好動。不然會被族里的長輩說閑話的。到時候可以用自家地擴大規模。而眼前陳祚的地對曲意幽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過渡。
陳祚想了想,反正自己是鐵匠學徒,這地到手里也沒時間種。用來養雞也是個好的選擇。
“成,什么時候立字據?”
“明天,具體細節到時候去嗯那地頭再商量,到時候你讓我弟弟來找我就行了。”曲意幽想了想說道。
陳祚走了,他去領地契了。曲意幽也帶著曲康然離開了。兩人走在老堤上,看著不遠處的河水和渡口。
這條百米寬的運河自老城縣南流過,運河北岸是高達五米的河堤。河堤自運河挖成便一直存在,護佑著老城縣的百姓。老城縣民親切地稱之為老堤。老堤上是一條連接縣城和趙家渡的路。
曲意幽拉著曲康然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著。曲康然看著曲意幽的臉色,幾度欲言又止。
“說。”曲意幽自然看出了自己弟弟有話要說。
“姐,你剛才為什么要騙陳祚哥哥,咱家明明沒錢的。”
曲意幽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弟弟。自己弟弟這么老實早晚得吃虧啊。
“你記住,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走,回家!”
曲意幽拉著弟弟往家走去。等到了家門口,發現一個陌生的男人正站在家門口。似乎在猶豫,又似乎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