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順著橫梁的毛刺往下淌,在秦明遠頸側凝成殷紅的溪流。幼安把承安塞進院角的石磨盤底下,轉身時被碎瓦片劃破了掌心。血腥氣漫開的瞬間,坍塌的房梁縫隙里突然鉆出嫩綠色藤蔓。
“別動!“幼安撲過去捂住少年頸間傷口。掌心傳來的溫熱讓她想起實驗室里培養皿裂開的那個雨夜,同樣的無能為力在胸腔里翻涌。忽然有螢火蟲般的光點從她指縫溢出,斷木殘垣間響起細雨潤土的沙沙聲。
秦明遠悶哼一聲。幼安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沒入他傷口,如同樹根扎進沃土。那些光點順著血脈游走,所過之處肌理重生,連帶著壓住他左腿的房梁竟生出細密根須,將沉重木料緩緩托起。
“阿姐…“承安帶著哭腔的呼喚驚醒了她。幼安觸電般縮回手,秦明遠頸側只剩道淺粉疤痕。少年獵戶的睫毛顫了顫,在蘇醒瞬間本能地摸向腰間石刀。
“你的眼睛…“他怔住了。晨霧從廢墟縫隙滲進來,在幼安周身鍍上薄綠光暈。那些攀附在斷墻上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花結果,朱紅色漿果噼里啪啦砸在瓦礫堆里,驚起一群偷食的麻雀。
遠處忽然傳來銅鑼聲。十二聲急鑼代表里正召集,通常只在匪患或瘟疫時使用。秦明遠撐起身子時晃了晃,被幼安扶住的胳膊燙得驚人。他蓑衣內袋掉出半卷泛黃的《山經注》,書頁間夾著的紫云英標本正詭異地舒展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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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田異象
里正王守仁站在龜裂的祭田前,官靴碾碎了一株開雙色花的冬葵。他身后跟著兩個戴斗笠的生面孔,其中高個子的正用銀針戳弄改良藥薯的塊莖。
“周家丫頭,這些妖薯是你種的?“王守仁踢開腳邊藤蔓,“《齊民要術》有載,異形作物當焚之…“
“此物畝產八石,根系能固水土。“幼安將承安往秦明遠身后推了推,“昨日山洪中唯有這片田保住…“
“放肆!“矮個子突然開口,官話帶著奇怪的腔調,“爾等可知私種異糧乃重罪?“他腰間玉佩閃過幽光,幼安瞥見上面刻著三葉絞紋——與母親襁褓上的圖案驚人相似。
秦明遠突然咳嗽起來,指縫間漏出幾點猩紅。幼安感覺到他暗中捏了自己手腕三下,這是他們約好的危險信號。果然,東南方蘆葦叢里閃過刀光,昨夜見過的灰褐色狼毛正纏在某個壯漢的箭囊上。
“大人容稟。“少年忽然單膝跪地,咳得更厲害了,“晚生愿帶路去鷹嘴崖,那里有片異象更甚的…咳…咳咳…“
趁著眾人注意力轉移,幼安迅速從袖袋摸出顆朱紅漿果捏碎。汁液滲入泥土的剎那,整片藥田突然無風自動。藏在藤蔓下的三十七個藥薯同時爆裂,空氣中頓時彌漫起刺鼻的硫磺味。
“要下雨了!“有村民驚呼。那些升騰的氣霧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恍若神跡。王守仁連退三步,兩個斗笠客更是臉色煞白——他們比誰都清楚,這等異象最易煽動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