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國了,沒敢告訴江銘,怕他會擔心,怕他會哭,怕自己心軟。
我的好朋友他會哭,哭的青澀的臉皺起來,捏著你的衣角,聲音哽咽。我其實很喜歡看他哭,他上挑的眸好像小鳥的翅膀,垂眸就像是贈予我的禮待。
我的父母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有份,卻一直把我養在鄉下,不理解,但還不錯。夏天的出租屋里空調嗚嗚直響,我躺在床上,伸出手臂看著天花板。
今天江銘牽了我的手,他說夜好黑,領居家養的大黃狗一直在歇斯底里的狂吠。他說,怕你害怕。
笨蛋江銘,你說話時的手都在抖。
江銘想保護我,盡管我并不害怕,燥熱的夏,樹林里蟬鳴聲聲不息,我的發絲被風吹到了他的肩上,他的眼睛亮亮的。
洛檸走的第三年,奶奶死了,江銘沒有哭,喪樂和鼓鳴聲把小小的院子扯得很長。
奶奶,奶奶,檸檸走了。
他對著大大的棺材說。
奶奶的身軀很瘦小,棺材好大,奶奶會不會害怕?他去推棺材的蓋子,想和她再說說話。
陌生的,從來沒有見過的親戚叫罵著上來扯他,巴掌落在他身上,他也沒哭。
奶奶喜歡在每晚九點看一檔節目,他不覺得有趣,但奶奶總是要看,院子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一個。他看了下時間,九點零二,他打開電視調到那檔無聊的節目,習慣性的看向奶奶常年坐的躺椅上。
沒有,沒有人,小小的屋好安靜。電視里的中年男子擠眉弄眼的逗觀眾開心。他準備出門找奶奶,抬起腳走了幾步,忽然全身都冷了下來。
奶奶睡著了,在他無比厭倦而又依賴的土地上。
他去找你送他的手串,捏在手里,捏的手心發麻,眼眶有溫熱液體流出,他終于哭了出來。
為什么,都不要我了。
他開始邊兼職邊學習,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過。因為是走讀生,他也忙同學帶早點賺錢。父母在外地打工,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面了。
說實話江銘對他們并沒有什么感情,從一出生到現在,都是奶奶一手將他養大。再一次接到電話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的聲音,他說工廠事故,他說死亡,他說錢。好多好多他都聽不清了,腦子像是放在水里泡久后拿岀來。暈,好暈。
掛了電話他吃了一口菜,猛然間嘔吐起來,他捂著嘴,想象著嘔吐物擠滿腦袋后爆炸。
老板是當地的暴發戶,賠了十幾萬后不了了知,該死的親戚這個時候想起他了,錢他一分也沒拿到。
錢,錢?那是他父母的命。
爸爸媽媽是蘋果,身體被絞的稀碎,他想起上次被同學扔在地上的,快要發爛的蘋果。沙沙的果肉,混著泛黃的水,他不想再想了。
他拼了命的學習,只為了學費全免,他要離開這片土地,這片土地殺死了他愛的人,殺死了他的青春。
讀完大學以后,他憑借優秀的證書去了一家不錯的公司。三年,他用了三年當上總裁助理,一步一步向上爬,不把命當命的工作,光了一年,當上公司總裁。又用兩年將公司做到了全市50強。
年少時,他不知道洛檸去了哪里,他也沒辦法去找她。長大之后,他沒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