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亞男看到突然找過來的丈夫劉柱而震驚,原來奶奶勸不回她,就將希望寄托在孫女婿劉柱身上,通過劉柱家里人聯系到劉柱子,并讓他去農場勸杜亞男回城里。
杜亞男面對丈夫的道歉,不為所動提起離婚之事,“離婚協議我簽過字了,等回老家約個日子去把離婚辦了就行。”
而先提離婚的劉柱卻突然反悔,“亞男,那天孩子一直哭,我又哄不住,心煩氣躁一沖動才寫了離婚協議,其實離開家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又不敢回去...后來聽房東說你搬走了,我給奶奶打電話才知道你在大姑這。”
兩人在一起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是杜亞男深知丈夫的秉性,在一起這幾年,他劉柱就沒有低頭過,而且這樣拋棄丟下她一個人,也不是頭一次了。
從小生活在沒有溫暖的家庭里,讓杜亞男特別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所以和劉柱在一起之后,對家對生活劉柱不上心,全靠她一個人,杜亞男也沒有氣餒過,她想著苦點累點沒關系,日子總會慢慢好起來。
真正讓她醒悟過來,還是女兒八個月的時候。
她懷孕時缺乏營養,孩子出生后沒有母乳,靠著吃奶粉的女兒,從八個月的時候就開始生病。
記憶里那年冬天的嚴寒滲入骨髓,孩子毫無征兆地發起了高燒,小小的身體像個滾燙的火爐,劉柱和朋友在外面吃飯不接電話,只剩她獨自面對這暗夜里的困厄。
出租屋蜷縮在都市最偏遠的角落,簡陋得連路燈都是奢望。
黑手不見五指的街道,她把女兒層層疊疊地包進最厚的被子里,只留一張燒得通紅的小臉在寒氣中翕動。她吃力地抱起那因厚被而顯得格外沉重的襁褓,一頭扎進冰冷的夜里。
每一步都踏在不真切的黑暗中,腳下冰雪地面混合著寒意一走一打滑,懷里女兒啼哭不止,她自己的淚水也無聲地滾落。
沉重的包裹勒得胳膊麻木酸痛,每走一段都不得不停下,抱緊懷里的女兒大口喘氣,呼出的熱氣迅速在睫毛上結下一層白霜。
冬夜的死寂中,焦急與疲憊像兩條毒蛇絞緊她的心,有好幾次被凍僵的手臂已幾乎承托不住孩子的重量,在她脫力的手里險險滑落,每一次都嚇得她心猛跳不止。
跌跌撞撞走出百十米,寒風灌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幾乎在同一刻,她悚然驚覺:腳下!孩子腳下的那層小被角不見了!
在這徹骨的寒夜里,失去一層包裹無疑等于失去一層防御嚴寒的屏障,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打到出租車,沒有半分猶豫,她咬著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顫抖著往回摸索,生病的女兒與不知何時才能出現的出租車,幾乎將她擊垮。
直到觸摸到那落在冰冷地面、已然被冰冷浸潤的小被角。她一把抓過,顧不得那刺骨的冷,胡亂塞緊女兒腳下的空隙。
重新上路,懷抱里的分量似乎更沉了。她只能拼盡全力支撐著自己,撐著酸痛過后幾近麻木的胳膊,一步步往前走,漫長而安靜的街道,沒有一輛車的影子,沒有任何活物的聲音,只有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懷里女兒微弱的哭聲如同利刃,一下下剜著她的心。
三條街的路途,漫長得如同穿越了整個嚴冬。當她終于筋疲力竭地看到駛過來的出租車,那微弱的車燈從暗到亮,就像指引她從黑暗走向光明的大門,帶來的曙光和希望。
也是那一次,讓她清晰的意識到,生活不是靠她一個人撐著,不是沒有怨言就可以看到希望和未來,家是需要兩個人一起使勁,日子也要靠兩個人一起努力。
后來發生太多太多的事,很多事杜亞男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每一次帶來的失望卻慢慢的累積在心里,只有女兒生病這件事,她不知道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
失望多了,整個人也麻木了,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會這樣了,卻在看到劉柱那份離婚協議后,一潭死水的生活,仿佛有石頭落入,激起了微波,又重新生啟發出新的生命。
新的生活是被逼到無路可走的選擇,卻也讓杜亞男從灰暗的人生里走出來。
如今這個泯滅掉她對人生失去希望的人,重新站在她面前,讓她感受到的是窒息和絕望,她不想讓自己又重新走回那樣的生活。
況且,一個不負責又沒有擔當的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她都不能再走回頭路。
“劉柱,從結婚到現在,你為這個家做過什么?”
劉柱愣住了。
杜亞男笑笑,“以前不管一個人撐著家有多累,我沒有過怨言,現在問你在做過什么,你回答不上來也正常,畢竟你什么也沒有做過。”
劉柱想為自己辯解,“杜亞男,你說這個就沒意思了,我啥沒做過?你上班的時候不是我帶孩子嗎?我不帶孩子你帶的嗎?”
杜亞男聽了這話,一股火從心底涌上來,“你不要提這個,不然我會更恨你。你怎么對我我都可以不在意,可孩子是你親生的,她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把她丟在家,跑出去和別人打牌?讓她一哭就是一天?”
每一次孩子哭鬧不止,房東都會來電話,杜亞男不明白做為父親,怎么可以如此的冷血?
因為這樣的事情,他們吵過無數次,每一次劉柱都說她沒事找事,然后離家出走,直到兜里的錢花光了無處可去才會回家。
回到家又能坦然的當一切沒有發生過,甚至毫無廉恥的伸手和她要錢花。
而她一次次的心軟原諒他,讓他越發得寸近尺,越發意識不到做為一個男人做為一個父親,要承擔起來的責任。
劉柱像以往一樣,滿臉不耐的一揮手,“行了行了,每次都提這事,你煩不煩啊?我都過來找你了,給你臺階你就下,別不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