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耶律漠寒微微揚起下顎,嘴角帶著幾分諷刺的笑意。
身姿交匯之際,南昭用余光深深地看向與自己幾乎平行的蕭遇,蹙眉迅速抽回眸光。
即便是他的側(cè)影,她和他距離這樣的近:
蕭遇穿上它,竟還是和燕澈無與倫比的相像。
只是氣度上,要遜色燕澈幾分。
南昭記得:
前一世,燕澈從萬軍從中縱馬而來,他身上披的就是她送他的這件披風(fēng)……
寒風(fēng)陣陣,飛雪漫天。
他猶如天神一般睥睨萬物,周身暗紫,身騎駿馬,刺穿陰寒的極北之地,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他明知道,那是個圈套……
可他還是以身入局,只為再見她一面!
此刻的南昭,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最初她瞥見蕭遇背影的崩潰失態(tài):
到底是燕澈和蕭遇的身形,太過相似?
還是她太過忘不了前一世,他們歷經(jīng)生死的那一幕?
“南昭?”蕭遇收回眸光后,看向耶律漠寒身后正垂眸不語的南昭:“數(shù)月不見,你為何會如此消瘦?”
“自然是拜太子殿下所賜!”南昭說完,默然地迎上蕭遇關(guān)切的眸光。
難道他忘了,那腳鐐正是他親手鍛造出來的?
還是他以為她會忘記,他將她五花大綁,強(qiáng)押到北國為質(zhì)?
質(zhì)子!
而且是三年!
她有幾個三年?
“南昭,本太子也是為了燕周!”蕭遇看著連說話都對他冷言冷語的南昭,心下有些不適:“你不是說過,為了燕周,你不惜一己之身么?何況,父皇已經(jīng)默許你歸國之后,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殿下說笑了!”南昭冷然地收回美眸。
他說的還是那樣的情深意切,非她不可。
好像忍辱負(fù)重的人,一直都是他!
“說笑?”蕭遇眉眼成川,一步向前,拽住南昭衣裙的衣角,言辭真摯:“南昭,本太子可以立誓!非你不娶。”
從前的南昭,從來不會用那樣涼薄的眼神,看他。
說不上為什么:
他覺得,短短數(shù)月,南昭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相較于迎我做太子妃,太子殿下就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穩(wěn)住安南軍了么?”南昭厭惡地后退一步,抽回衣角:“以后,還請?zhí)拥钕律餮裕何夷险巡皇钦l的太子妃!”
如此近的距離,讓南昭本能的有些不適。
像是抗拒他的接近!
重活一世,他還想讓她相信做他太子妃的鬼話。
前一世:
玉樹公主,才是他蕭遇的白月光啊!
為了她,他棄她南昭于不顧,就連她的心意,都不想兼顧了。
他不希望跟她有一絲一毫的牽絆。
如此決絕,如此冰冷。
他掩飾的可真好!
“……”蕭遇愣在原地,有些不適應(yīng)此刻冷然決絕的南昭。
從前為了挽留他的心,她總是說:
她和他不分你我!
安南軍,日后會是他最忠誠可靠的助力。
說完,南昭就快步離開了,纖弱的身影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
……
入夜,北國永凍河。
一層層細(xì)碎的飛雪,在清透可見河底的冰面上迎風(fēng)起舞。
寒冷的北風(fēng),肆意地掠過臉頰,一身紅裝的南昭蜷縮著抱著雙膝,蹲在冰面上,玉手緊了緊領(lǐng)口。
又是月圓之夜了,她還是沒能回憶起什么。
在她的腦海之中,好像有一個關(guān)于月圓之夜的約定。
可她想不起,到底是何人與她有約。
她只記得:
在這一天,有個少年會帶著各種新奇式樣的美食,在摘星樓的頂樓上等她。
十年里,他從未失約。
“你到底是誰?”南昭呢喃著,敲了敲自己的額角。
這似夢似真的畫面,她不相信是假的。
可不知為什么?她始終記不起他的臉。
“郡主,我們該回去了!”清瑤看著南昭又開始捶打自己的額角,有幾分心疼。
每到月圓之夜。
郡主都會到這里,望向燕周帝都所在的方向。
美眸凄凄茫然,好像要透過這千里之外的冰雪,找尋寫什么。
“清瑤!”南昭近乎嗚咽地輕喚了一聲:“我實在記不起,他到底是誰!”
她殘存不全的記憶,仿佛要將她吞噬。
雖然她想不起他到底是誰,可她想起那個畫面,就會落淚。
淚水磅礴洶涌,她就像是溺水掙扎之人。
痛感五內(nèi),無法超脫。
她感覺自己,明明之中,好像辜負(fù)了一個人。
“這樣寒涼,為何又來這里?”一道清寒賽過夜雪的聲音,在身后想起。
南昭聞聲望了過去:“那九殿下,又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回想前一世,每一次見到那位九殿下,都是她在哭,他無言遞上手帕。
無數(shù)個寒風(fēng)刺骨,漫天飛雪的冬夜里,她因為被欺辱和思鄉(xiāng),一個人跑到湖邊的冰面,面向燕周的方向偷偷哭泣。
每次轉(zhuǎn)身,都恰巧能碰見他,也在遙遙地望著遠(yuǎn)處冰面。
說不上為什么?南昭總感覺:
耶律漠寒和她,驚人的相似——
周身都透著一種無以言表眷戀和無法言說的缺憾。
耶律漠寒沒有回答,鳳眸低垂著落在南昭被凍得凝白如玉的容顏上,夜風(fēng)將他的衣擺吹向了她的臉頰,無意中拂去了她的簌簌而落的淚痕。
青絲隨著夜雪起舞,紅裙肆意的隨風(fēng)飛揚。
繾綣纖柔的少女,淚痕未干地蜷縮在冰封的河面上,是一眼望不盡的破碎。
“我聽說他,已經(jīng)病了很久!”南昭看著眼前這位九殿下,較好的面容上,掩飾不住的隱憂:“這幾個月……”
前一世,她并未曾聽說過燕澈病重的消息。
可這一世,卻聽說他已經(jīng)病入膏肓。
難道前一世,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蕭遇的身上。
一心想著,怎么做才能討蕭遇的歡心。
怎么才能坐上太子妃之位。
如何才能將小時候一直寵愛自己的蕭遇哥哥,喚醒?
南昭并不知道這個時候:
燕澈在撕毀賜婚詔書后,病了這么久。
他可是燕周戰(zhàn)神!
是連燕周太子都要拉攏,依靠的勢力。
他怎么會大病不起呢?
他那樣的體魄……
“不知郡主,所說的是何人?”耶律漠寒被面具遮住的半張臉,意味不明的看過來。
她瑩白的容顏,透著絲絲破碎,如瀑布一般的青絲上,布滿了白雪。
能讓她憂心的,會是何人?
“燕北侯世子,燕澈!”南昭的聲音很輕,輕得毫無底氣。
“郡主心之所屬,難道不是燕周太子蕭遇么?”耶律漠寒背靠輪椅椅背,顯得很有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