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降E大調平行宇宙

琴房的立式空調噴出雪花狀冷氣，我蹲在鋼琴凳旁改譜子，白雨桐的腳踝在余光里晃成鐘擺。她突然用《拜厄練習曲》砸我后腦勺：“這個和弦進行抄襲《菊次郎的夏天》！“

林疏月從樂譜堆里探出頭，發間的木簪子勾住一串八分音符貼紙：“嚴格來說這是致敬...“她懷里的《和聲學教程》嘩啦翻到平行五度章節，“不過建議改成降E大調，更符合南極的孤獨感?！?/p>

白雨桐的帆布鞋踩住我正要撿的橡皮，鞋面手繪的企鵝戴著墨鏡：“某些人不是說三天寫完主題曲嗎？“她指尖劃過琴鍵帶出一串嘲諷的琶音，“現在連企鵝叫聲采樣都搞不定。“

我望著琴譜上林疏月用朱砂筆畫的批注，突然想起上輩子在ICU聽到的心電圖雜音。那些不規則的波形，此刻化作白雨桐新改的切分節奏，在五線譜上跳著踢踏舞。

手機在窗臺震動，編輯“孤舟“發來加急消息：“網站要給你安排專題采訪！“配圖是《我真不是明星》的首頁推薦位，書封正是白雨桐畫的企鵝婚紗圖。

“采訪需要真實照片。“林疏月突然舉起單反，“不如現在拍組作家工作照？“她反手抽出漢服襦裙的綢帶，“用這個當濾鏡布，能拍出倫勃朗的光影效果?！?/p>

白雨桐的琴譜重重合上：“某些人連三腳架都不會調吧？“她搶過相機時馬尾掃過我的鼻尖，茉莉香混著顯影液的味道，“上次班級合影把李明陽拍成伏地魔...“

快門聲響起的瞬間，暴雨砸向琴房的天窗。我們手忙腳亂搶救樂譜時，林疏月的襦裙纏住鋼琴踏板，扯出《月光》第三樂章的轟鳴。白雨桐在閃電中按下連拍鍵，后來這張照片被掛在小說官網——我抱著《和聲學教程》作勢要擋鏡頭，林疏月的木簪插在我頭發里，背景是白雨桐氣鼓鼓的側臉。

雨停時物業送來快遞，是某寶買的企鵝玩偶服。白雨桐拆箱時被絨毛嗆得打噴嚏：“你要穿這個去簽售會？“她拎起黑白色連體衣，尾巴上還粘著質檢員的便簽：“南極第38號流水線出品。“

林疏月突然在陽臺招手：“快來聽！“對面樓的裝修聲混著電鉆轟鳴，仔細分辨竟是《野蜂飛舞》的旋律。裝修工人戴著防毒面具刷墻，滾筒的軌跡與交響樂指揮棒驚人同步。

傍晚的社區廣場舞突然切換成《南極挽歌》，領舞阿姨的扇子畫著帝企鵝。我蹲在榕樹下調試企鵝叫聲采樣器，白雨桐踹我小腿：“大作曲家，張阿姨問能不能改成廣場舞版?！?/p>

林疏月捧著《歌詞寫作技巧》湊過來：“不如加段rap，'你看這南極圈它又大又圓'...“她說話時銀杏葉耳墜掃過書頁，在“押韻技巧“章節留下淡金色劃痕。

手機突然彈出陌生號碼：“許同學嗎？我是雨桐媽媽的朋友...“背景音里有玻璃杯相碰的清脆，“聽說你在創作流行歌曲？“我望著琴譜上女二的批注，突然想起白雨桐母親是九十年代紅極一時的甜歌皇后。

白雨桐搶過手機時赤腳踩在草坪上，露水染深了她的裙擺：“媽！你怎么隨便把我琴譜...“她突然噤聲，霓虹燈映出她漲紅的臉頰。遠處廣場舞正好放到副歌部分，阿姨們跳著企鵝求偶式的舞步。

林疏月用口型比劃“去錄音棚“，我摸出鑰匙串上的U盤。那里存著昨晚偷錄的白雨桐練琴音頻——她總在彈錯音時罵句“笨企鵝“，這些氣話被混音成候鳥遷徙的聲效。

回家時發現父親在書房研究《電視劇本創作指南》，煙灰缸堆滿“書香雅苑“的戶型圖。母親端著楊枝甘露推門而入：“桐桐媽媽剛送來演唱會的票...“票根上印著九十年代歌后復出海報，妝容還停留在霹靂舞年代。

深夜碼字遇到瓶頸，我推開窗偷看對面樓的琴房。白雨桐正在月光下改《南極挽歌》，突然抓起電話：“媽！你當年錄《雪落的聲音》用的什么和聲...“她轉身時撞倒譜架，散落的樂譜像極地暴雪紛飛。

林疏月的QQ突然彈出視頻邀請，鏡頭掃過滿墻的文學獎狀：“我爸說你的劇本大綱...“畫面突然晃動，她身后閃過《雷雨》手稿與《三體》并排放在書架上，“要不要來聽江東大學的編劇講座？“

我刷新作家后臺時，發現“南極鋼琴師“又打賞了999朵玫瑰。最新章評論里，林疏月用普魯斯特體的長評分析男主心理，而某個匿名用戶貼了《南極挽歌》的簡譜截圖——正是白雨桐今天扔進垃圾桶的廢稿。

凌晨三點，暴雨再次突襲。我把新章節存稿命名為《重生之我在南極開演唱會》，文檔光標閃爍成企鵝蹣跚的足跡。白雨桐的琴聲穿透雨幕，這次彈的是《FlowerDance》變奏版，副歌部分混著企鵝采樣器的叫聲。

突然響起的門鈴驚醒整棟樓道的聲控燈。林疏月渾身濕透站在門口，懷里的《編劇圣經》滴著水：“想到絕妙橋段！讓男主在極光下...“她鼻尖的雨珠墜落在選題策劃書，暈開“跨界IP開發“的字樣。

對門傳來開鎖聲，白雨桐拎著琴譜箱探出頭。我們三人在走廊暖黃燈光下面面相覷，直到物業大叔的手電筒掃過來：“304室！你家陽臺的企鵝玩偶被風吹到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