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開學考與蒙太奇陷阱

附中的銀杏大道在晨霧中鋪成金色河流，我望著校門口電子屏滾動的分班名單，掌心黏著奶黃包的油漬。白雨桐突然用琴譜敲我后腦勺：“高二（3）班，你的學號是38——跟中考排名一樣?！?/p>

人群突然騷動，李明陽的寶馬X5碾過減速帶，濺起昨夜暴雨的積水。他搖下車窗時，腕上的限量版卡西歐反射著朝陽：“許同學要不要搭便車？后座還有你初中坐墊的霉味?！案瘪{上的眼鏡仔們爆發出夸張的笑聲，驚飛了公告欄頂的麻雀。

林疏月騎著鳳凰牌自行車斜插進來，漢服裙擺卷進鏈條的瞬間，我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拽。她懷里的《影視文學概論》嘩啦散落，書頁間夾著的通告單飄到白雨桐腳下——“《南極挽歌》影視化選角公示“的字樣被踩在匡威帆布鞋底。

“讓讓！“保安大叔的哨聲刺破晨霧，“那個穿戲服的！自行車不能進教學區！“林疏月手忙腳亂解著纏在車軸的裙擺，發間的木簪子突然被白雨桐抽走，青絲如瀑垂落在《南極挽歌》的譜面上。

分班表突然黑屏的剎那，人群爆發出更大的騷動。老周油光發亮的腦門從教務處探出來：“服務器被黑客攻擊了！“他手里攥著的U盤還粘著早餐鋪的蔥花，我認出那是白雨桐初中送我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李明陽突然舉起手機：“某些暴發戶該不會買通教務處...“他的直播鏡頭掃過白雨桐替我整理衣領的手，彈幕瞬間被“包養“字眼刷屏。林疏月抓起地上的銀杏葉甩向鏡頭，畫面定格在她腕間玉鐲的裂痕——上輩子我住院時，曾在拍賣圖鑒見過這只估價三百萬的宋代文物。

教室里彌漫著新課本的油墨味，老周把粉筆掰成三截砸向打瞌睡的學生：“開學考定在一周后！“粉筆灰落在我的課桌上，與昨夜改劇本時灑落的咖啡漬形成詭異的星圖。白雨桐突然在桌下踢我，她攤開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里夾著《南極挽歌》的編曲筆記。

午休時的食堂仿佛戰場，我端著糖醋排骨尋找座位時，李明陽的跟班故意撞翻餐盤。油漬在白襯衫上暈開地圖的瞬間，林疏月舉著單反從二樓俯拍：“這張可以當《我真不是明星》的封面——落魄天才被校園霸凌?！?/p>

白雨桐突然從后廚沖出來，圍裙上印著“老許記“的logo。她奪過保潔阿姨的拖把，沾著洗潔精泡沫在地面畫出楚河漢界：“某些人再敢伸腳絆人，我就把辣椒醬倒進你的阿迪達斯?！八鸟R尾辮在蒸汽中甩出水珠，落在李明陽的直播手機屏上，像極了電影里的慢鏡頭淚滴。

傍晚的社團招新會成了修羅場，我蹲在文學社攤位后改劇本，林疏月突然掀開幕布：“導演要加場天文館的戲！“她發梢的銀箔紙星星簌簌掉落，拼成獵戶座的形狀。白雨桐的鋼琴聲從音樂社方向傳來，彈的卻是《南極挽歌》的變調版，混著李明陽在籃球場的運球聲，宛如錯位的電影配樂。

回家路上經過正在裝修的影視基地，探照燈將我們的影子投在綠幕墻上。林疏月突然拽住我手腕：“這場戲需要你當替身...“她指尖的余溫未散，白雨桐的琴譜箱就砸在我們中間的地磚上，驚起滿地鴿群。

“媽讓我問你主題曲的授權合同?！鞍子晖澭鼡熳V時露出后頸的防曬霜斑塊，形狀像南極洲的輪廓，“她說九十年代的唱腔不適合電子編曲...“夜風掀起她別在耳后的銀杏葉，露出藏在發絲里的助聽器——上輩子直到她婚禮，我才知道初三那年替我擋開水瓶，讓她右耳永久性聽力損傷。

林疏月突然打開手機閃光燈：“看這個！“她拍攝的綠幕墻投影里，我們的影子正被特效處理成冰川崩裂的畫面。我摸到口袋里的U盤，里面存著今早教務處被黑的日志文件——IP地址竟與《我真不是明星》書評區某個惡意差評的地址重合。

晚餐時父親帶回地產商的禮盒，金絲絨襯里上躺著學區房的鉑金鑰匙。母親把炒糊的宮保雞丁倒進垃圾桶：“桐桐媽媽說影視基地要借我們家陽臺取景...“她擦碗的手突然頓住，“那個穿漢服的姑娘，是不是林教授的女兒？“

我突然嗆出酸梅湯，水漬在餐桌蔓延成河網。記憶宮殿突然調出十五年后的新聞畫面——林疏月父親因學術造假被開除，而她正在精神病院續寫未完成的劇本。此刻窗外飄來鋼琴聲，白雨桐在彈《FlowerDance》的左手練習曲，每個音符都像在修補破碎的時光。

深夜碼字時臺風再度登陸，文檔里的文字被暴雨沖刷成亂碼。我刷新作家后臺，“南極鋼琴師“上傳了長達三小時的極光白噪音。在電流雜音深處，隱約能聽見白雨桐十四歲那年的錄音：“許忱你這個大笨蛋...南極的冰化了怎么辦...“

林疏月的視頻邀請突然彈出，她背后的酒店房間堆滿分鏡腳本：“導演突發奇想要實拍颶風...“她將鏡頭轉向窗外翻涌的海面，“這場戲需要你即興發揮...“話音未落，驚濤就撞碎了她的尾音。

白雨桐的短信在凌晨三點震動床板：“我媽說當年投資失敗的唱片公司...“附件是泛黃的合同掃描件，乙方簽名處竟有二叔的筆跡。我望著天花板的霉斑，突然發現它們連成的形狀，與中考那天白雨桐畫的南極地圖如出一轍。

開學考當日，我嚼著母親塞的參片走進考場。李明陽的作弊筆在指尖旋轉，折射出監考老師鏡片的寒光。白雨桐突然舉手申請調換座位，她的馬尾辮掃過我的答題卡，2B鉛筆在選擇題區畫出流星軌跡。

當試卷翻到作文題《冰與火之歌》時，整棟教學樓突然斷電。走廊傳來服務器機房的警報聲，林疏月抱著《影視特效制作》從后門閃過，她裙擺的螢光涂料在黑暗中拖曳出極光般的尾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