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別真的把他弄死。”一個聲音冷冰冰地說。

臉上的濕毛巾被掀開，男人隨即猛烈地咳嗽起來，仿佛瀕死。他被綁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水浸濕了他的臉和頭發，身上的傷口還未痊愈，面色蒼白。空氣中彌漫著霉爛和鐵銹的味道，只有窗外的微弱光線照射進來，映在他的臉上。

“Tyto，是吧？我早就聽說過你，L3的戰術精英，阿斯托爾當年的第一名……希望你的反刑訊成績也是一樣地好。”審訊官向前探身看著他，領口處的螺旋矩陣徽標在黑色制服的映襯下閃著冷冷的金屬光澤。

“這次的任務出了岔子，逃掉的那個實驗品對公司非常重要，上頭很不高興。你最好交代清楚——這是怎么發生的？”

“你們不是都知道嗎？她殺了所有人。”倉鸮疲倦地說。

“那你為什么還活著？”

他沉默了。

“你和那女人一起待了十幾天，難道沒發現任何逃跑的跡象？瀆職還是背叛，你選一個吧。”審訊官將文件往他面前的金屬桌面上一丟：“想明白了就在上面簽字。”

倉鸮閉上眼，看都不看那份文件。

“真他媽是個硬骨頭。”審訊官用手勢示意身后幾個高大男人：“繼續。”

其中一個男人扳住他的頭令他后仰，但在濕毛巾再次蓋住臉之前，倉鸮吐出了一個詞：“威脅。”

“什么？”審訊官示意其他人停手，“什么威脅？”

“她留下我是為了威脅你們，或者說，威脅格拉尼茨實驗室。”倉鸮偏了偏頭，水珠順著鬢角滑落，他發出一聲苦澀的冷笑。

審訊官倒吸一口冷氣。“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的確，想必你沒資格知道她是誰。格拉尼茨收買你來審我，但什么也不告訴你，就像當初的我一樣。真可憐。”倉鸮冷冷地說。

如果早知道她的天賦，他會把鎮靜劑的劑量放到最大，讓她一路昏迷著運到格拉尼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條狗似的從病房里被拖出來，受無名宵小的侮辱。

審訊官臉色鐵青，示意手下人繼續。“這聽上去是在指責你的上司。福肯拉斯先生不會想聽這個。”

短短幾秒鐘像是被拉長成了幾分鐘。水流停止時，他劇烈地咳嗽著，胸腔劇痛，像是肺葉都在燃燒。倉鸮的意識開始恍惚，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審訊官蹲下，揭開濕透的毛巾，耐心地等待他恢復一點呼吸：“你知道，你只需要說出一點點對格拉尼茨有利的話，就能少受很多苦。”

倉鸮劇烈地喘息著，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聲音沙啞：“你們就這點手段？”

“阿斯托爾的人果然不一般。”審訊官玩味地說：“只可惜我們對你的英雄氣概沒那么多耐心。”他冷笑了一下，向身旁的助手示意。

下一秒，一記重拳猛地砸在倉鸮的腹部。疼痛沿著脊柱炸裂開來，他卻依舊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在黑暗之中，他的意識一點點渙散，但仍死死攥住一絲清醒。

他想起來這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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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晚，島上的總部醫院一片靜謐，病房樓道的燈光慘白，只有巡邏的安保人員在走廊盡頭隱約晃動。倉鸮被從病床上拽起的時候，身上的繃帶還未拆除，傷口在粗暴的拉扯下撕裂開來，滲出絲絲鮮血。他試圖站穩，但重傷未愈的身體使他的腳步踉蹌。

“上面還沒發落，你們現在帶我去哪？”他的聲音低啞，但依舊冷靜。

“去哪？當然是讓你把事情交代清楚。”押送他的人冷笑，手上的力度加大，幾乎是拖著他往外走。倉鸮的手腕被扭得生疼，他冷冷掃了對方一眼，心里已經清楚——科學派的人動手了。

走廊盡頭的門口，審訊官已經等在那里。這個人他認識，原本是總部直屬的審訊專員，但現在看向他的眼神已經明顯不再有拘謹和諂媚。

“把人帶進去。”審訊官冷淡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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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鸮終于從劇痛中恢復神智，看見對面的審訊官依然坐在那里，極力表現得冷靜，但緊皺的眉頭出賣了他的焦躁和不耐。

倉鸮笑了：“我知道他們害怕什么。格拉尼茨方面一直隱瞞目標的身份和天賦，直到最后，害得我們整個車隊喪命。”

審訊官咬牙：“閉嘴！你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會讓你死得更慘！過幾天的審查會，你應該知道該怎么說。”

倉鸮不為所動：“你們要我說什么？說是我錯了，還是說是我沒能保護好隊友？指望藥水和鐐銬就能控制住一個二階，我該說是傲慢呢，還是愚蠢？”

“什么是二階？”審訊官瞇起眼睛。

“先打給你的上司，確認你是否有資格知道這個。”他冷笑著歪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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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巨響，審訊室的鎖被猛地擊碎，門被直接撞飛，撞到墻邊，帶起一陣塵土。室內的一切都映入羅曼的眼中。昏暗的燈光投射出陰影，倉鸮被綁在房間正中間的金屬椅子上，臉色蒼白，明顯已經失去意識，連破門錘的聲音都沒能將他喚醒。椅子下面，地上的水匯聚成了一灘，混著絲縷血跡流向墻角的溝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和鐵銹混合的味道。

羅曼掃了一眼地上的水跡，臉色一下變得鐵青。他二話不說，直接邁步進入室內，目光掃過所有人。審訊官一見羅曼進來，臉上的驚恐和憤怒交織在一起，他咬牙切齒：“你們想干什么？！”

“你無權審問我的人。”羅曼冷冷地說。他簡潔有力地揮了揮手，身后幾個全副武裝的年輕人一擁而上，毫不理會他們的反抗，一眨眼功夫就把他們繳了械，按在地上捆得動彈不得。

一個年輕學員穩穩地用膝蓋壓住審訊官的肩膀，迫使他的臉緊貼著地面。他的聲音因被壓住而變得含糊不清：“羅曼·克勞斯！別以為你有個了不起的父親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們都是專業的，沒有違反規定！”

羅曼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審訊官的臉：“對，你們是專業刑訊，但我猜你們的反刑訊訓練都忘光了吧？”他抬起頭環顧周圍，不急不躁地說道：“小伙子們，幫他復習一下。”

他身旁一個年輕人點點頭，從旁邊的工具架上取出一塊毛巾，用力按在審訊官的臉上。審訊官開始拼命掙扎：“你們想干什么？！福肯拉斯先生不會——”

另一個學員固定住他的腳踝，露出冷笑：“這種事你以前不是很熟練嗎？用這些手段逼我們阿斯托爾人開口。”他的同伴拿過一瓶水，附和道：“這很公平，對吧？”流水的壓迫感讓審訊官的呼吸開始困難，身體因為巨大的恐懼而劇烈顫抖。

羅曼沒管房間內的慘叫和嗚咽，他轉過身去，動手解開倉鸮的束縛。剩下的人極有眼色地上前幫忙，并小心地支撐住倉鸮，免得他因疼痛和虛弱而失去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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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鸮漸漸恢復意識，第一感覺是溫暖的光線灑進房間，刺痛了他微微發脹的眼睛。他慢慢睜眼，看到嵌在天花板上的燈發出柔和的光。他低下頭，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大的病床上，身上被厚重的繃帶包裹，依舊感到微弱的痛楚。

羅曼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看到他醒了，羅曼站起身來，語氣戲謔：“你可算醒了——我還以為你要死在白大褂的人手里了。”

盧卡斯從病房另一頭走過來，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阿列克斯，你猜審你的人怎么了，在忙著挨打呢。”

倉鸮冷靜地低聲問：“誰在打？”他的聲音依然低啞。

盧卡斯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向他眨眼：“你的學弟們。”

羅曼補充道：“不用擔心他們，等老校長和塞繆爾·W·福肯拉斯吵完架——不是，開完會，這些小子連禁閉都不用蹲。”

倉鸮喝著水，微微皺眉：“福肯拉斯還敢來努帕拉？”

羅曼輕松地笑了一聲：“哈，他不得不來。董事會快要被他氣瘋了。不得不說，老校長很有手腕。”

倉鸮慢慢坐直身體，目光掃過病房里的兩人，輕聲道：“……謝了。”

這不是他的風格。羅曼大手一揮：“謝什么？等你的審查會結束，咱們再好好喝一杯。”

盧卡斯輕聲說：“審查會就在下周。除了他倆，董事會部分成員也會出席。”

“對，我爸也從普魯西亞過來了。”羅曼適時地補了一句。

倉鸮沉默片刻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冷淡：“……大場面。”

羅曼拍拍他的肩膀：“怕什么？正好明明白白找白大褂算賬。這次涉及的機密太多，后半段是閉門會議。”

說完，他從兜里摸出一只煙盒，遞給盧卡斯一支煙，然后給自己和盧卡斯點上，對倉鸮說：“你還在養傷，就不給你抽了。”

倉鸮笑了笑。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年輕的女護士推著手推車進來：“你們好，我要給傷員換藥了。”

兩人拿著煙走到一旁，看著護士動作輕捷地解開倉鸮的紗布。傷口的牽拉使得倉鸮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氣，但他依然一聲不吭。

“二手煙會影響病人恢復。請去吸煙區吸煙。”這護士一邊手腳麻利地上藥，一邊頭也不抬地對羅曼和盧卡斯說。

“這是高級病房！”羅曼把煙從嘴唇上拿下來。

“那就更不能讓高級病房的病人吸二手煙了。”護士白了他一眼。

羅曼略帶驚訝地和盧卡斯對視了一眼。“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他半開玩笑地問。

“我知道。您是羅曼·克勞斯。”她不緊不慢地操作著，對倉鸮說：“如果他們要給你煙，你也不能抽，不然傷口很難恢復。——對了，酒也不能喝。”

盧卡斯轉頭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調侃道：“看來我們得小心點了，這位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羅曼頓了一下，用力把煙掐滅，低聲說道：“好吧，你贏了。”

護士點點頭，她整理完工具和藥品，推著手推車離開：“再見，先生們。”

羅曼注視著她的背影，直到病房的門關上，他回過頭來：“說真的，我有點想把這個護士挖到我的隊伍里來。”

“你不會是對她感興趣了吧？終于要結束單身了，羅曼？”盧卡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

“別想了，很明顯在這兒做護士比戰地醫療要安全得多。”倉鸮靠在床頭說道。

“話雖如此……倉鸮，等你升L4時，記得給自己隊里招一個可靠的醫療人員。”羅曼若有所思：“這次多虧了我的隊醫，讓你有機會從格拉尼茨到努帕拉。”

“可靠的人可不好找。”倉鸮隨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