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京城大雪紛飛,浣衣局前,勞役的宮女們個個行色匆匆,凌亂的腳步踏碎了新落的積雪,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她們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空氣中轉瞬即逝,沒人敢在這寒天里多作逗留
“求求你們!救救我娘!!”一聲孩童尖銳的哭喊聲,打破了周遭的忙碌。正匆忙趕路的宮女們聞聲,不由紛紛放慢腳步,彼此面面相覷。
只見一個不過七八歲模樣的孩子,小臉被凍得通紅,眼中寫滿了哀求,正死死拽著一位宮女的衣角,怎么也不肯撒手。在他身旁,一張破舊不堪的草席上,躺著一位面色蠟黃如紙的女子,氣若游絲,干裂的嘴唇微微顫動,卻難以發出半點聲音。
“那孩子是何人,怎會在這浣衣局中?”新來的宮女滿是好奇,忍不住湊近身旁的人,低聲詢問。
資歷稍長的宮女面露不忍之色,同樣壓低聲音回道:那是十四皇子,他娘是浣衣局的宮女,偶然被皇上看中,有了一夜恩寵,誰料竟懷上了龍種,他娘生下他后,不僅沒有飛上枝頭,反而還被重罰,被扔回浣衣局干苦役,落下一身病……
話還沒說完,掌事公公便陰沉著臉,手中藤條狠狠一甩,“啪”地抽在地上,揚起一片雪粉,厲聲喝道:“都作死呢!還不麻利干活,這宮里的腌臜事兒,少打聽少插手,小心腦袋!”
宮女們嚇得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紛紛低下頭,腳下步子邁得更快了,生怕慢一步就會招來責罰。
可那孩子仿若未聞,淚水依舊滾落,哭喊聲愈發強烈:“娘,娘你醒醒啊……”
就在這時,一位身著華貴狐裘的男子,在幾名隨從的簇擁下,從遠處緩緩走來。男子面容清俊,仿若精心雕琢的美玉,眉目間卻帶著幾分冷峻,讓人望而生畏……
宮女們一見來人,紛紛停下腳步,整齊跪地,低頭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浣衣局掌事公公弓著身子,臉上滿是惶恐,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太…太子殿下,這浣衣局腌臜不堪,怎敢勞您親自大駕,您千金之軀可莫要沾染了這穢氣呀。”
蕭漓微微抬眸,只淡淡瞥了那公公一眼,便徑直走向那二人的方向。所經之處,眾人紛紛跪地叩首,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待走到近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孩子,緩聲說道:“今日你身處困境,作為你的皇兄,本宮欲幫你一把。你若愿意,本宮便帶你去見父皇,往后你入了那朱紅門,身份尊貴,吃穿用度皆有人照料。”
蕭漓心中早有算計,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替他斬斷一切阻礙的好刀。而眼前的十四皇子,無疑是絕佳之選,至于其母的生死,在他看來,實在無關緊要。他要的,是借此機會,在父皇面前展現自己的仁慈與決斷,為日后登基鋪路。
“至于你母親……魅惑君主,需得當場正法,以正宮闈。”
蕭漓的話音剛落,四周的空氣仿若瞬間凝固,連風雪都似停滯了片刻。那孩子瞪大了眼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他的小手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角
“不……不要……”十四皇子的聲音顫抖著,帶著無盡的恐懼
蕭漓微微俯身,語氣依舊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十四弟,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若不愿意,你和你母親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十四皇子的身子猛地一顫,他雖年幼,卻也深諳這宮中的殘酷。望著母親那毫無血色的臉,心中滿是痛苦
就在他猶豫之際,一直躺在草席上氣息奄奄的女子,不知哪來的力氣,緩緩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兒啊……去吧……”
十四皇子看著母親的模樣,嘴唇不禁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最終只是低下頭,淚水無聲地滑落。
蕭漓見狀直起身,目光掃過四周跪伏的宮女和太監,冷冷道:“來人,將這女子帶下去,按宮規處置。”
幾名侍衛迅速上前,將那病重的女子從草席上拖起。女子的身體虛弱得幾乎無法站立,只能任由他們拖拽著,眼中滿是哀傷。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要對兒子說些最后的叮囑,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只能用飽含不舍的眼神,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十四皇子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帶走,終于忍不住撲了上去,死死抱住母親的腿,哭喊道:“不要!不要帶走我娘!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蕭漓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揮了揮手:“拉開他。”
侍衛們立刻上前,強行將十四皇子從女子身邊拉開。孩子的哭喊聲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凄厲
“娘!娘!”十四皇子的哭聲漸漸遠去,女子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蕭漓站在原地,目光深邃,仿佛在思索著什么。片刻后,他轉身對身后的隨從道:“帶十四皇子去梳洗更衣,稍后隨本宮一同面見父皇。”
隨從們恭敬地應了一聲,隨即上前將十四皇子帶走。十四皇子的哭聲漸漸微弱,最終消失在風雪中
浣衣局前,喧囂已然落幕,只剩蕭漓一人。雪依舊紛紛揚揚,肆意落在他華貴的狐裘之上,轉瞬化作點點水漬。他緩緩抬起頭,嘴角輕勾,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悄然浮現,那笑意中,藏著旁人難以窺探的謀算與野心。
今日之事,不過是他精心布局中的一枚落子,在這暗流涌動的宮中權力博弈里,不過是初露鋒芒,而他,將是這場棋局的執棋者,操控著一切……
“太子殿下,事情已辦妥。”一名侍衛上前,低聲稟報。
蕭漓點了點頭,淡淡道:“回宮。”
他轉身離去,狐裘在風雪中微微揚起,背影顯得格外冷峻。風雪依舊,宮墻依舊,唯有那十四皇子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