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適情微微皺眉,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眾人,沉聲說道:“蛇毒若是口服,通常不會致命,但如果此人口部剛好受過傷,毒液通過傷口進入體內(nèi),就會迅速發(fā)作。張鐵和李牛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們的口里都有傷口。”
便在此時,李旭突然一拍腦袋,大聲嚷道:“是了!今晚吃飯時,李牛不慎被魚刺卡了一下,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咽下去。他口里的傷就是那時弄的吧?”
邊上另有幾人附和道:“是,這事兒我們都能作證,大家當時都看見了!”
魯班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說道:“李牛這傷是臨時受的,或許兇手原本并不想殺他,只想殺死張鐵,他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啊!”
“那鐵哥又是何時受的傷呢?”李旭望著魯班頭道,“今天在席宴上,他一切如常,可從未提過此事啊!”
“不,”那個長著痦子的衙役此時說道,“他的嘴的確受過傷,就在前兩天。”
眾人聽見這話,全都將目光投到他身上。
見眾人都在等他的回答,他稍微站直了些,繼續(xù)接道:“前天,也是在這間酒肆里,張鐵曾經(jīng)和鄭遠動過手。當時鄭遠一拳打在張鐵臉上,把他的一顆牙給打掉了,還流了不少血呢!”
魯班頭有些意外地看向人群中的某個人,那名叫作鄭遠的衙役顫巍巍地朝前邁出一步,臉色早已嚇得煞白:“是,我和他是有過口角!但兇手不是我!”
魯班頭奇怪地看著他:“我記得你和張鐵的關(guān)系向來不錯,為何會突然動起手來?”
鄭遠支支吾吾了一陣,卻是沒答上來。
一旁的何判官突然發(fā)話道:“難道是為了張鐵曾經(jīng)向我偷偷檢舉你私收嫌犯賄賂一事?”
鄭遠赧然地抓了抓腦袋,這才承認道:“……是!大牢里有個嫌犯,叫范志勇,我與他本就相識,前些日子范家人找上我,給我塞了點銀錢,想讓我?guī)兔κ柰ㄊ柰ǎ米尫吨居略诖螵z里能好過些……我沒好意思拒絕范家人,確實是收了他們的錢。張鐵不知從哪兒聽說了這事,居然向何大人檢舉了我……
“旁的人也就算了,他張鐵平時可沒少以權(quán)謀私!這回見我得了點好處,居然就編排起我來了。我是一時氣不過,所以才出手打了他……但是大人們明鑒,我真沒殺他!我打過他以后,氣就消了。大家都是兄弟,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鬧翻臉。我正是想到這一點,今夜才會來赴宴的!”
場面登時一靜。
直到唐適情提點道:“這么說,知道張鐵嘴里有傷的人還不少啊。除了場上的這兩位差大哥,還有這間酒肆里的店家與跑堂們。”
聽到這話,鄭遠當即回過神來,有些激動地說道:“此言極是!當天我和張鐵動手時,秋娘素兒與跑堂的陳秋也正好在場,他們二人和張鐵也是有過節(jié)的!大家別光顧著懷疑我啊,這二人也極有可能是兇手!”
魯班頭有些驚訝地看著鄭遠,“你說他們和張鐵也有過節(jié)?此話當真?”
鄭遠很肯定地點點頭,“千真萬確,不信你可以把他們叫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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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那名叫素兒的秋娘,和跑堂的陳秋就被人帶到了堂間。
望見場上的諸位大人,素兒竟嚇得直接跪倒在地。她年過三十,鼻梁高挺,身型瘦小,發(fā)髻高高挽起,用一支鑲著珍珠的玉簪固定,身上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褙子,模樣還算風韻猶存。
而另一位嫌犯陳秋,是個長**滑的跛子,因為有些對眼,看人時喜歡歪著腦袋,給人一副不大老實的感覺。
魯班頭率先走到素兒跟前,望著她的眼睛說道:“他們說你和張鐵有過節(jié)?是與不是?”
素兒顫巍巍地說道:“是,他是我錢主(放貸之人),卻總是借催債之名,輕薄于我……奴家雖然是個賣唱的,卻不是那等輕賤之人。前些日子我們的確吵過一架。”
“所以,你今日就趁著四下無人,將毒藥下在了酒壺里,想趁亂毒死他!”魯班頭一臉嚴肅地質(zhì)問道。
“冤枉啊大人!”素兒嚇得身子一顫,當場開始喊冤:“今夜我一直坐在臺子上唱曲兒,除了上茅房,并沒有離開過半步。再說了,我若要殺張鐵,也只會殺他一人,李牛與我無怨無仇,我何苦要害了他?”
魯班頭并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轉(zhuǎn)頭看向跑堂陳秋:“你呢?你又是為何與張鐵結(jié)怨?我記得張鐵出手闊綽,回回都不忘打賞下人。按理說這種人你應該用心巴結(jié)才是,怎么還敢得罪他?”
陳秋臉上突然浮出幾分不服氣的神色,“他是豪爽,卻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倀鬼,仗著手頭有幾個臭錢,總是不把我們當人!……大人明鑒,我家掌柜的知道我和他不對付,所以今日特意把我調(diào)到了后廚,我可沒有機會給他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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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魯班頭審問兩名嫌犯時,唐適情已經(jīng)驗完了盛酒的酒壺。
如果他們先前的推斷沒錯,毒是下在酒壺里的,那壺中應該能檢出殘毒才對。
可奇怪的是,壺里的酒并沒有毒。
“為什么會這樣……”
唐適情靜靜地蹲在一旁發(fā)著呆,直到她突然感到面前一暗,一抬頭,是何判官,正滿臉好奇地看著她:“難道酒壺里的酒無毒?”
唐適情點了點頭。
何判官又問:“為什么酒杯里的酒有毒,而酒壺里的酒無毒呢?”
他說這話的語氣聽著可不像疑問,而更像是一種引導。
唐適情稍作沉吟,緩緩答道:“以這個酒壺的大小,最多只夠這些人喝個兩巡。而現(xiàn)在壺中的酒還剩下一大半,可見盛過毒酒的酒壺并不是這一個——真正有毒的那一個,只怕已經(jīng)被兇手偷偷處理干凈了。”
何判官點了點頭,又沉聲問道:“依你之見呢?那三人中誰才是真兇?”
不料唐適情居然反問他道:“請問是哪三個人?”
何判官只道:“那自然是衙役鄭遠、秋娘素兒,以及跑堂的陳秋了。”
唐適情卻緩緩地搖了搖頭,“我看都不像。”
“哦?為什么這么說?”何判官瞇起了眼睛,饒有興趣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