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洪紫真有些生氣地瞪著他。
徐恭一哂,冷冷道:“因為我討厭話多之人。”
“你!”洪紫真氣得不輕,右手已經按到了刀柄上。
邊上嚴不讓趕忙上前來圓場:“大人誤會了,我師妹是欽佩大人炸山設局的膽識,想留下來護衛你的安危,并沒別的意思。”
“她很強嗎?”徐恭掂了掂官服的袍袖,一派凜然地質問道:“比禹云揚強?比我強?別說什么‘以身設局’,我沒你們說的那么良善,我就是單純地憎惡那個鬼地方而已!……至于黃憐兒,我答應你們,你們可以提審她三次,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能不能問出有用的線索了。”
說完這些,他不作停留,抬腳便往大門內走去。
“賊鳥廝!”洪紫真氣得一跺腳,竟直接跺碎了腳下的青石板,驚得附近的馬匹一陣驚嘶。
“師妹!”嚴不讓把手搭在了她肩上,嘆息道:“這老狐貍,渾身上下至少八百個心眼子,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洪紫真卻是嫌煩地一把撂開了他的手,轉身后抬著下巴、目露兇光地走向唐適情,“喂,有筆交易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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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直接駛回垂云路小院,田昭將她抱回臥房,然后就去廚屋了。
唐適情睡了一陣,又被樹上的知了聲吵醒。醒來不見田昭,便獨自走了出去。正好一片夏風送來一陣荷花香,她瞧著那叢黃色的菖蒲花今日愈發盛放得可愛,就趿著鞋,懶懶散散地坐到了花叢邊的一塊大石墩上。
好在頭頂有石榴樹蔭,石墩并不燙。
這里也有煩人的蟬鳴,卻因為多了醉人的花香,熏得她又再度昏沉欲睡。
突然她感到眼前一黑,一睜眼,是田昭走了過來,手里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片湯。
從昨天早晨直到現在,唐適情還真是餓了。
田昭騰出一只手來,輕輕地挨了一下她的額頭,有些著急地說道:“又、又燒了……有風……進屋!”
唐適情點點頭。
田昭伸手將她扶起,由著她趿著鞋,不成樣子地走回臥房,然后把她扶上了床。
一勺一勺的,田昭慢慢地喂她吃下面片,然后掖了掖薄衾,細聲說道:“我去……看藥……你……不許、出、出去!”
唐適情乖巧地點了點頭。
這一日下來,她一直高燒不斷,時醒時睡的,很不安生。可憐田昭就一直進進出出地照應著她,讓她心里頗為過意不去。
當天夜里,徐恭來了一趟,沒呆多久就又走了,好像還留下了一包東西,但當時唐適情燒得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他到底送來了什么。
如此折騰到第二日早上,她出了一身大汗,泡了藥浴后,精神利爽多了。
田昭這才寬下心來,將徐恭前夜留下的包袱遞給了她。
包袱里一共裝著兩套衣裳,一套女子裝束,一套男子裝束,兩套都是上乘的藍緞質地,另有一套華貴的頭釵首飾裹在軟布包中。
唐適情拿起一枝珍珠壓鬢,拿在手里轉了又轉,突然抬頭問田昭:“今天六月十四了吧?”
田昭點點頭。
她一臉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田昭好奇地看著她。
唐適情抬頭沖著他輕輕一笑,有些害羞地說道:“明晚我要去王先生家吃酒,徐恭的意思是讓你跟著一起去……這算是……”——算是他承認你了!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有些難為情的,她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含含糊糊、囁囁嚅嚅地說道:“……反正你去不去嘛?”
田昭點頭,“去!”
唐適情抿著嘴偷偷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脖梗,“你可想好了,去了……去了可就……可就……”一邊說著,身子好像又開始發燙了。
“去!”田昭這一次的回答明顯要比上一次更加用力,也更加肯定了。
唐適情一時也鬧不清他到底明不明白明晚的同赴對他們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也怕萬一大家到時候拿他們開涮,他會被嚇著,會埋怨她沒把話說清楚。
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話直接挑明,一抬頭,才發現原來田昭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臉,目光炙熱得像兩團明火似的,燙得她一下就漲紅了臉。
“田昭,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師兄的意思是……他是……”唐適情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在心里直勉勵自己,這種事還是應該提前說清楚的好。
萬一田昭他真沒弄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萬一他并不想那么快,萬一……終于,她抬起臉來,直直地望著田昭,鼓足勇氣說道:“去了就得娶我了,你可想好了!”
田昭失笑,又一次,很清晰地將那個答案說了一遍:“去!”
唐適情害羞地捂住了臉,身子本能地往后縮了縮,有些不確定地,她又問了一遍,“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為了續命,用了很陰寒的藥,這輩子估計都無法生育了……你真不介意嗎?”
田昭搖搖頭,身子不著痕跡地朝她挪近了些,“不介意!”
“我娘是外室,我一出生就被人看不起,所以我絕不允許我的夫婿三妻四妾。”
田昭變得一臉嚴肅,“絕不另娶!”
“真的?”唐適情這才松出一大口氣來,輕輕地拉起田昭的袖角,沒什么理由,卻很自然地搖晃起他的手,“有時我自己都想不通,你到底圖我什么呀?我一窮二白又沒什么姿色,唯一的長處還總是把我們攪進麻煩里。你長得好看,武藝又高,上哪找不到良配?連我自己都覺得,像你這樣的人留在我身邊就是一種浪費……”
田昭伸出手來,輕輕地握住了她拽動他袖角的那只手,笑吟吟地說道:“阿情……天下……第一好!”
一句話把唐適情哄得又是一陣面紅耳赤,“胡說!……罷了罷了,反正你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考慮,明晚我們上了巨屏山,那些人若是問起你的身份,你可就反悔不了了!”
深深的,田昭神情沮喪地嘆了口氣,“還是……不信我!”
隨同兩套衣裳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信函。
唐適情以口渴為由,打發田昭去把藥湯端來,然后獨自坐到窗前的搖椅上,展開了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