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家事,我阿姊嫁給了庫部的武藝(官員),姓曹名煥。今早父母到衙門來尋我,說是阿姊在曹家受了欺辱,曹家人非說她給庶子下了毒。我想著我若是直接過去,曹家人懼于我的官威,興許不會為難她,可是背地里總是要拿些不清不白的話來惹她煩心。不如直接把下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查清楚,好從根源上切斷那些難聽的話頭。”
唐適情點點頭,扶桌站了起來,“正好,這些東西看得我頭昏腦脹的,出去透透氣也好。”
二人正說到這兒,田昭走了進來。以他的耳力,早就聽到了唐適情有意出門的話,此時正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唐適情卻搖了搖頭,“這是禹侍衛的家事,就不帶你去了,不方便。”
田昭面色一沉,顯得有些失落。
唐適情連忙哄道:“是好久沒和你一道逛街游玩了,等這陣子的事忙完,我們抽一日出來,到處逛逛。”
田昭一笑,點點頭,“說、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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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禹云揚主動向她說起了自己阿姊的婚事。
原本他的姐姐叫禹云元,自小跟著父親習武,二十歲時嫁進了曹家。
“我爹是個武官,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可是老了以后,不知為何就變得迂腐起來。我姐二十歲之前,因為一直沒遇到屬意的郎君,從來也不去想那嫁作人婦之事。誰知爹爹聽了親戚們幾句讒言,就開始嫌棄她年紀大了,擔心她嫁不出去。我姐一氣之下,就在求娶的人中找了個最有錢的人戶。
“她嫁過去時我還小,聽說也過了兩年舒坦日子,直到阿姊后來懷了孕,姐夫竟背著她在外頭偷偷包養了一個外室。阿姊知道后氣得直接小產,沒過多久,外室就生下了一個兒子。曹老夫人嫌阿姊無出,非要將那外室迎回家里來住,從此這家里便不得安寧起來。”
唐適情此時坐在車室里頭,禹云揚趕著馬,車簾并沒有放下,聲音傳得很清晰,甚至連他說完這些事后緊跟著的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她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那小妾楊氏是個厲害的,成日借各種由頭找我阿姊不痛快,她的小郎若是有半點不好,總要怪到我阿姊頭上。我阿姊性情剛烈,開始時也與她狠狠地吵過幾架,可是姐夫卻總是勸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多讓讓楊氏,就連我爹娘也常勸我阿姊,說只要再懷一個孩子,便可重新奪回曹家人的歡心。可是這一年多來,我家阿姊什么法都試過了,就是懷不上,反倒漸漸地把身子給搞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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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馬車停在了一扇朱紅大門面前,禹云揚下車叩門。
此時夜色已沉,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奴前來應門,一見是禹云揚來了,登時臉色大變,“少郎,你今夜怎么來了?”
“林管家,多時不見了。”禹云揚說完,冷冷地笑了兩聲,“我是來見我阿姊的,勞煩通報一聲。”
“是!小的這便去。”
未幾,曹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迎了出來。
這禹云揚畢竟是徐恭的貼身侍衛,得罪他也就等于打徐恭的臉,曹家人也在官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云揚,你今夜怎么過來了?”
初時聽到這個聲音,唐適情只覺得耳熟,再一抬眼,所見之人她居然還認得,不僅認得,而且……她還害過人家!
唐適情赧然地撓了撓后腦勺。
“姐夫!”禹云揚很生硬地與來人打了個招呼。
這位曹煥,二十五六的年紀,身材高大,體格健碩,一看就是習武之人。此人面容端正,眉眼間卻透著一股子精明氣,眼角向上微揚,帶著幾分輕佻,身穿一件暗紅色錦袍,腰間束著一條黑色玉帶,顯得十分講究,可惜襟邊與袖角都已經洗得泛白了。
“云揚,你要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站在曹煥身后的禹云元主動站了出來,還好奇地偏頭看了一眼唐適情,“這位是?”
禹云揚讓開了些,“她是——”
“哦!”禹云元卻打斷他道:“我記得你!你是之前在長街擺攤的女郎中。”
“什么?”禹云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唐適情,“唐姑娘,你認得我阿姊?”
“巧了,”唐適情尷尬地眨了眨眼睛,“你阿姊和曹大人曾經到長街上向我求過藥。”
“什么?求藥?”禹云揚一聽如此,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困惑了,“求什么藥?阿姊,你們誰病了?”
殊不知,眼前所站著的曹家夫婦,正是五月初來找唐適求取不孕藥的那對年輕夫婦。
當時唐適情就已經診出這位妻子被人下了毒,因而給她開了解毒的藥丸。
前不久,她與田昭在夜市上瞎逛時,曾撞見過曹煥與其他女子拉拉扯扯,她一時不忿,還讓田昭暗中教訓過此人。
只是沒想到,天底下居然還有這么巧的事,這對夫妻竟然是禹侍衛的家人。
禹云元回答她弟弟道:“我和你姐夫曾在長街上向這位女郎中求過藥,正是多虧了她,我近來才感覺身輕體暢,要遠比之前好多了。”
禹云揚有些意外地看向唐適情,“這倒真是巧了,我今夜把姑娘請來,正是為了讓她給阿姊看病的,卻沒想到你們之前就已經遇到過。唐姑娘,待會兒還請你再給我阿姊看看,她的身體好些了沒。”
唐適情點點頭,“我看夫人面色紅潤,說話中氣也變足了,想來應該是沒什么大礙了,一會兒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我再把把脈。”
站在一旁的曹母此時突然發話道:“長街上的女郎中?……少郎,不是我信不過你,但這位姑娘看著如此年輕,應該還未許配人家吧?她真的能治不孕之癥?”
曹母這話,頓時叫現場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但唐適情在長街上賣藥求生多年,也不是頭一回面對這種質疑了,索性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地說道:“老夫人見諒,我的確還未嫁人,但我醫術尚可,再說了,夫人這病也并不是不孕,而是……另有病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