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一看,正是前去稟告圣上的徐恭折回來了。
“魏奇峰,”徐恭面色焦急地奔了過來,“有話好說,別傷害她,她這一生從未害過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哈……哈……哈……”偏偏在這節(jié)骨眼上,唐適情又回憶起了過去那段被死亡反復糾纏的時光,突然就變得膽戰(zhàn)心驚起來,甚至已經(jīng)無法順暢地呼吸了。
徐恭看在眼里急在心頭,目睹著她的臉色越發(fā)慘白,雙眼越來越迷離,神情越來越難過,心中狠狠地痛了起來。
他本可以厲聲斥責魏奇峰,甚至用他最心愛的兩名手下相要挾,可是他不敢,他膽怯了,他怕狗急跳墻。他清楚像魏奇峰這樣的人,一旦認定要做成某件事,便一定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才會開始,對方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他卻不能失去唐適情。激怒絕對不是上策。
但魏奇峰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放心,我知道她留著對大修有用,我是不會傷害她的。”
“那你為何要挾持她?”徐恭不解地看著他。
“師兄,”唐適情用盡最后一絲神志,提醒徐恭道:“自——”
“閉嘴!”脖間一陣刺痛,刀口沁進了肉身之中,面對唐適情的挑釁,魏奇峰的回應就是直接下手。
“住手!”徐恭驚慌地伸長了手,“難道你要出爾反爾?”
魏奇峰冷鷙地笑了一下,“徐恭,你我都不是好人,自然知道有時候為了達到某些目的,總得耍些手段才行!……好侄女,我的確不想殺你,但前提是你不能破壞我的計劃。”
“好,有話好說!”徐恭焦急地安撫道。
唐適情眉頭緊蹙,危急關(guān)頭突然想起發(fā)現(xiàn)了真相的可不止她一人——于是她擰頭看向田昭,用眼神示意他將實情告知徐恭。
田昭本也六神無主,看到唐適情的暗示后,立馬反應了過來,卻也因此陷入了猶豫。他知道唐適情是想讓他向徐恭轉(zhuǎn)達關(guān)于“自爆毒”的線索,可是他不能說。
因為一旦說了,就會破壞魏奇峰的計劃,那樣一來,他的心愛之人將必死無疑。他不是為官之人,甚至他都不是大修人,自認沒必要忠于大修的朝廷,在他眼中,就算是日夜顛倒,山川覆滅,也沒有任何事物任何人能重要過唐適情。
雖然明知她會生氣,可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還是避開了她求助的眼神,為難地看向一旁。
邊上徐恭看出了這事兒的不對勁,于是三步并作兩步湊到田昭跟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田昭斬釘截鐵地說。
徐恭眼眸一轉(zhuǎn),“場中是不是有官員中了自爆毒?”
“你——”田昭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瞬間瞪得渾圓,整個人僵在了原處。
光是看田昭的這個表情,徐恭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猜對了。一瞬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響,目光急切地在唐適情臉上來回掃視,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線索。
唐適情的臉上亦滿是焦急,只能通過眼神透露出堅定的回答。
徐恭的喉嚨上下滾動,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目光一凜,像是做出了某種決斷,“對不起了,師妹——禹云揚。”
“提調(diào)大人!”魏奇峰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和警惕,他緊緊地盯著徐恭,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唐適情的脖間立刻滲出一大片血跡。
徐恭深吸一口氣,目光如刀般掃過魏奇峰,聲音中帶著一絲絕望:“禹云揚,你去分發(fā)解藥,只要是有腹痛腹脹的官員,都必須立馬服食!”
“不,不可以!”田昭聽到命令后,像瘋了似的撲向了禹云揚,可惜他身影還未晃至,一旁嚴不讓的大刀已經(jīng)輕靈地架擋在了他跟前。
“師妹!”邊上嚴不讓亦看穿了事態(tài)的真相,著急地吼道:“抽刀,擋住他!”
“不可以!不可以!你們這樣會害死阿情的,都給我讓開!她若死了,我今日必將血洗這里,讓你們都為她償命!”田昭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他牢牢地瞪著嚴不讓,仿佛要把對方撕成碎片。
洪紫真嘆了口氣,緩緩抽出腰畔雙刃,“那得先從我們兄妹的尸體上踏過去!”
“你們這樣會害死阿情的!你們之間的爭斗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讓她償命?”田昭的咆哮如同悲慟到極點的野獸,眼中已是殺氣滿盈。
“田昭……”一個虛弱至極的聲音響起,帶著一份請求。
田昭猛地一回頭,視線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已,“阿情……阿情!都怪我,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不許胡來,好好活著!”一剎那,唐適情的身上突然起滿了雞皮疙瘩,就像那一夜她站在焦壞的棗樹下時所體會到的不吉之感。但她不恨任何人,也不覺得難過。在如此篤定自己馬上就要死的這一刻,她反倒不那么怕死了。
抬頭看著徐恭,她笑著點了點頭,這是一種默契的眼神交換,一種心照不宣。
她理解他的決定,甚至還充滿了贊許。
畢竟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大修在他心目中永遠排在第一,排在任何人或物之前。
田昭聽見這話,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再沒有抗爭的余力。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眼神中只剩下絕望,但很快又被堅定所取代。
緩緩地,他跪了下去,架起手中薄刃,擱在了肩頭上。他蹙眉望著唐適情,聲音沒有一絲顫抖:“你先走,我就來!”
“田昭!不要……”唐適情慌張地叫喊起來,“不要……”
田昭卻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表情漸漸變得平靜無瀾。
徐恭轉(zhuǎn)身,擦去不慎墜下的眼淚,沖禹云揚點了點頭。
卻就在此時,一陣冷漠的笑聲響起,“提調(diào)大人,你還真是——讓人放心啊!”
徐恭回過頭去,狠戾無比地瞪了他一眼,“魏奇峰,你無信無義,你這一生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