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你看著母親,且等著宮里娘娘的消息,知意,你隨我回一趟惠府。”
事不宜遲,府上的馬夫很快就套好了馬車在門口等待。
惠問缊自詡有才,可畢竟是個剛過二八年華的年輕婦人,突遭此劫難免心慌意亂。
惠氏與仲孫氏一同位列翰元國十二世族,因此在京城泰州的府邸相隔并不算遠,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馬車就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惠府的大門口。
惠問缊還不等馬夫擺好矮凳,一個縱身就跳了下來,也顧不上什么閨閣禮儀了。
“我有急事要見大伯,快開門。”
惠府大門緊閉,就連在此守門的小子也是個生面孔。
惠問缊不疑有他,直接表明了身份,卻不料被人狠狠拒絕。
“是從仲孫府上來的三姑奶奶吧?”
那小子的面相就有些不善,語氣更是蠻橫:“還請三姑奶奶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惠府大門您今天可是進不去了。”
“哪里來沒規矩的小子!”
知意脾性急躁,聽了這話哪里還能忍住不發作。
惠問缊卻很快反應過來,沒有主人授意,他一個門房小子怎么敢如此說話。
“知意,回來吧。”
惠問缊上前對他說:“好,這門我今日不進就不進了。還請轉告大伯和大伯母,惠氏與仲孫氏乃是姻親,先前千好萬好不說,一朝出事就急著想要撇清關系,恐怕也要落個涼薄的名聲。聽說大伯母有意為堂弟求娶東里氏的貴女,想來他們也要再好生思量一番了,畢竟一個靠不住的親家,有還不如沒有的好吧。”
這一番話說得禮貌,卻也毫不客氣。
惠問缊轉身就要走的時候,偏門被“唰”地打開,正是惠府管家。
“三姑奶奶,請進吧。”
從下人的偏門進,這可是極大的折辱,可惠問缊卻沒有時間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
“原來管家老伯也在呢。”
管家經事豐富,腆著一張老臉不變色。
“老爺就在堂上,三姑奶奶去見便是了。”
惠問缊不再猶疑,捏著絹帕就往里走。
惠氏現任族長惠鴻輝,也是惠問缊的大伯就一身正氣地端坐在堂上,眼睛里透著算計的精光,打量匆匆趕來的惠問缊。
“問缊見過大伯。”
“我知道你來是為何事。”
惠鴻輝開門見山,對于這個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侄女,他沒有太多的耐心。
“如此,問缊請大伯明示。”
“仲孫霖貽誤軍機是真,下落不明也是真,所幸此次戰敗并未動到大軍根基,崔將軍已有了反擊的計劃。只不過陛下有意殺雞儆猴,只能說仲孫氏時運不濟,恐無東山再起之日了。”
惠問缊饒是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在此刻還是出現了深深的裂痕。
她在惠鴻輝面前跪下:“還請大伯念在姻親情分上,給問缊指一條明路。”
“俗話說得好,破財消災,我點到為止。”
惠問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微微瞇上了眼睛,原來癥結在此,仲孫氏乃是商賈出身,都說士農工商,縱有萬貫家財也難以入得了世代簪瓔的青眼。還是仲孫獻憑借幾代人積累下來富可敵國的財力勉強躋身十二世族,多少年才出了仲孫霖這一個天生的將才,沒想到戰場無情,還未等他真正施展拳腳實現抱負,就已然隕落了。
到底還是沒有這些清高偽君子的心狠,奪人錢財,還要人性命。
“問缊知道了。”
“惠氏從無歸家之女。”
惠鴻輝叮囑道:“問缊,你可明白?”
“問缊既是出嫁女,自然明白罪不及娘家,大伯放心。”
惠問缊心中半涼,但她也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婆家的所有人都待她甚好,豈有危難時刻撒手不管的道理。
她就這樣被惠鴻輝打發走了,連大伯母的面兒都沒有見上。
“老爺,這樣對問缊是不是太狠了點,她畢竟也是替綺兒……”
惠大夫人從后堂走了出來,一臉愁容。
“你給我閉嘴!”
惠鴻輝這句話說得很是嚴厲:“與仲孫氏立下婚約的乃是惠氏嫡女,問缊嫁過去何來替嫁一說?綺兒如今是陛下的毓貴人娘娘,你若是不想惹上麻煩,就給我管住這張嘴。”
“是,妾身知道了。”
“陛下登基后獨寵崔貴妃十年,至今膝下依舊空虛,若不是趁著這個機會將綺兒送進宮,你以為我能這么順利升任禮部尚書?”
在惠鴻輝的眼里,就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是他在官場上平步青云的踏腳石。
“只要綺兒爭氣,生下一男半女,以后……”
惠氏就可以成為下一個崔氏。
誰都想成為崔氏,可誰也瞧不上崔氏。
若非出了個妖媚惑主的崔貴妃,她的父兄還只是在黎州賣魚的賤民,哪里能有今日呼風喚雨,腳踩世族的威風。
“問缊應該會給宮里送信,你明日去見綺兒,讓她什么話也別說,什么事也別做,為了一個仲孫氏給陛下吹枕邊風可不值當,莫要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老爺。”
在惠鴻輝看來,自己的夫人是個目光短淺的,滿心滿眼只有這惠氏屋檐下的人情來往,根本不會為他的仕途著想。
所幸女兒惠問綺是由自己親自教導,他才會如此寄予厚望。
他日日夜夜盼望的就是女兒能夠一舉得男,生下陛下的皇長子。澹臺皇后體弱且就不的圣寵,崔貴妃跋扈且不得人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只要他惠氏能一躍坐上世族之首的位置,他也就算沒有白白謀算這么多年。
“綺兒……”
若是惠問綺不得用,他還有女兒,一個賽一個的國色天香之姿。惠鴻輝是男人,陛下也是,都有一樣的毛病,便是舍不得美人。
他把女兒們都培養成女諸葛,便是讓她們能更聰明地扮演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