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到了,林雪受傷了,我和王浩。讓林雪自己一個人在j市我有點不放心,就問問他是否愿意回去跟我們一起過年,沒想到他同意了。第二天我們仨就買了三張火車票回了我的老家h市。
清晨的陽光透過老式雕花窗欞,在堂口的地磚上灑下細碎的光斑。我蹲在神龕前給祖師爺上香,供桌上的銅爐升起裊裊青煙,混著母親在廚房煮粥的米香味。紙人阿灰蹲在窗臺上疊元寶,忽然扭頭沖我擠眉弄眼:“小北,你帶回來的姑娘在廂房咳嗽第三聲了?!?/p>
我手一抖,香灰差點灑在供桌上。廂房門“吱呀”一聲推開,林雪穿著我的舊衛衣靠在門框上,晨光給她蒼白的臉頰鍍了層金邊。她右臂還纏著繃帶,此刻卻成了困住這位冷面教官的枷鎖。
“說了不用特意請假照顧我。”她低頭踢著門檻,聲音悶悶的。衛衣領口滑下半邊,露出脖頸處結痂的擦傷,我忽然想起昨夜給她換藥時,她咬著毛巾不肯哼出聲的模樣。
母親端著藥碗從回廊轉過來,繡花鞋踩在青磚上悄無聲息:“小林啊,該換藥了。”她意味深長地瞥我一眼,我慌忙接過托盤,卻差點撞翻檐下掛著的招魂鈴。
廂房里彌漫著艾草苦香,林雪背對我解開衣扣的手頓了頓。她后腰的繃帶洇著血痕,蝴蝶骨隨著呼吸輕輕起伏。我蘸著藥膏的棉簽懸在半空,突然被窗臺上跳過的黑貓驚得抖落一滴。
“你家的貓會翻白眼?!彼鋈婚_口,聲音帶著笑。我抬頭看見蹲在博古架上的玄貓正沖我們撇嘴,尾巴卷走供盤里的小魚干。
繃帶拆到最后一層時,她突然悶哼一聲。傷口滲出的血珠滾落腰窩,我下意識用指腹去接,觸到她肌膚的瞬間兩人都僵住了。窗外的蟬鳴突然喧囂起來,供桌上的檀香明明滅滅。
藥膏“啪嗒”掉在青磚上。紙人阿灰從門縫探進腦袋,被我一腳踹飛的符紙糊在它臉上。院里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十七歲那年我藏在樹梢偷看林雪帶新生跑操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
傍晚暴雨突至,驚雷劈開天井上方的陰云。林雪蜷在藤椅里翻我的舊相冊,濕發貼在頸側:“這是你開蒙時拍的?”她指尖點著照片里被香灰抹成花臉的我。
灶間飄來紅燒肉的香氣,母親在哼古老的請神調。阿灰頂著荷葉當傘在院里瘋跑,玄貓蹲在梁上甩著尾巴打拍子。林雪忽然輕笑出聲,眼角彎成我從未見過的弧度。
雨幕中傳來王浩的大呼小叫,他踹開院門時渾身滴水,懷里護著個塑料袋:“林教官!我給你帶了糖炒栗子!”紙傘被風掀翻的瞬間,栗子滾了滿地。玄貓躥下去搶食,和王浩撞作一團。
林雪笑得肩膀發抖,牽動傷口又疼得吸氣。雨聲漸歇,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了個燈花。
院里的招魂鈴無風自動,母親在正廳輕咳一聲。阿灰慌慌張張抱著被褥撞進來:“老太太說西廂房漏雨!”它紙糊的眼珠滴溜溜轉,被玄貓一爪子拍出門外。
雨又下了起來,這次是暖的。她滾燙的淚落在我掌心,而我終于敢把十七歲偷藏的悸動,輕輕系在她散開的繃帶結上。
雨點敲打著堂口的青瓦,檐角的銅鈴在風中輕輕搖晃。林雪靠在我肩上,呼吸漸漸平穩。她的發絲散落在我的頸間,帶著淡淡的藥香。我輕輕撫過她的手腕,指尖觸到她微涼的皮膚,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院子里傳來紙人阿灰的腳步聲。它抱著一床新被褥,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卻被門檻絆了一跤,被褥散落一地。玄貓從梁上跳下來,叼起被褥的一角,拖著它往外走。
“阿灰,你又在搞什么鬼?”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阿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紙糊的臉上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老太太說西廂房漏雨,讓我送被褥過來……不過看樣子,好像用不上了?!?/p>
林雪抬起頭,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她看了看散落的被褥,又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上揚:“你們家的紙人……還挺有意思的?!?/p>
我笑了笑,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阿灰是我小時候做的,雖然笨手笨腳,但很忠心?!?/p>
她靠回我肩上,輕聲說道:“小北,其實我一直有個秘密沒告訴你?!?/p>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她:“什么秘密?”
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口。窗外的雨聲漸漸停了,月光透過云層灑進來,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銀輝。
“其實……我小時候也住過堂口。”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驚訝地看著她:“你也住過堂口?”
她點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懷念:“我父親是個道士,小時候我跟著他在各地的堂口生活。后來他去世了,我才被送到警校?!?/p>
我心里一震,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過去。我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難怪你對這些法器這么熟悉。”
她笑了笑,眼神中帶著一絲苦澀:“可是自從父親去世后,我就再也沒碰過這些東西。直到遇見你……我才重新找回了那種感覺?!?/p>
我看著她,心里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原來她一直藏著這樣的秘密,難怪她總是對我家里的堂口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林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輕聲說道。
她靠在我肩上,閉上眼睛:“小北,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你有家人,有堂口,有這么多關心你的人……而我,只有自己。”
我握緊她的手,心里涌起一股心疼:“你還有我。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p>
她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真的?”
我點點頭,認真地說道:“真的。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p>
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隨即靠回我肩上,輕聲說道:“小北,謝謝你。”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銀輝。我輕輕撫過她的發絲,心里默默下定決心——不管前方有多危險,我都會保護好她。
因為,她對我來說,早已不僅僅是教官了。她是林雪,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雨后的夜風帶著一絲涼意,院子里傳來玄貓的呼嚕聲。林雪靠在我肩上,呼吸漸漸平穩。我輕輕摟住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這一夜,堂口里的煙火氣格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