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內涌出的黑霧凝結成實體，化作千萬條鎖鏈纏住我的腳踝。素衣男子劍鋒回轉斬斷魔氣時，我分明看見他頸間玉墜映出母親的面容——那滴在翡翠內部的朱砂痣，與記憶里母親眉心的圣痕分毫不差。

“別碰封印裂隙！“男子突然攬住我的腰騰空而起。方才站立之處，青玉地磚正被猩紅紋路吞噬，那些紋樣與我掌心的血符如出一轍。國師的笑聲從扭曲的空間里傳來：“謝淮安，你以為救得了這世的圣女？百年前你親手給她灌下孟婆湯的模樣，可比現在瀟灑得多。“

被喚作謝淮淮安的男子身形微滯，劍氣卻在空中劃出更凌厲的弧度。我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更多畫面擠進識海：青衫少年蹲在河灘教我疊銀杏船，說每片葉子都藏著逆轉時間的密碼；同樣的面容在血月下捧著孟婆湯，眼淚墜入瓷碗濺起漣漪......

地面突然裂開巨大溝壑，十八根鎮魂柱破土而出。每根柱面都浮現出扭曲的人臉，他們額間的火焰紋與謝淮安手背刺青一模一樣。當我的白發掃過最近那根石柱，凄厲的哭嚎瞬間灌入耳膜：“圣女大人，看看我們被詛咒的模樣！“

右眼突然灼痛難忍，墨色瞳孔自行轉動起來。那些猙獰人臉在虹膜中映出本來面目——全是身著巫族祭袍的男女，他們心口插著刻有正道符文的降魔杵。最中間那根鎮魂柱上，紅衣婦人的魂魄正被九重鎖鏈貫穿，她脖頸處的玉墜閃著微弱清光。

“娘親...“我無意識地呢喃，指尖已經觸到冰冷的石柱。謝淮安想阻止卻遲了一步，當我的血滲入鎮魂柱裂紋，整座玄淵宮突然上下顛倒。

時空裂隙在腳下張開，我們墜入百年前的記憶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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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燭火搖曳，我（現在的意識附著在少女阿雪身上）正在往河燈上寫咒文。對面烹茶的青衫少年突然握住我的手腕：“逆轉時空的禁術需要代價，你確定要在生辰這天覺醒能力？“

銅鏡映出我此刻的模樣：雙瞳仍是純黑，長發也未染霜色。窗外突然傳來喧囂，母親抱著染血的包袱破門而入：“正道修士發現了巫族圣地，快從密道......“

慘叫聲打斷了話語。少年謝淮安揮袖震碎木窗，我看見數百御劍修士正在屠殺族人。他們手中的法器格外殘忍——不會立即致死，而是將人的魂魄抽出來釘在銀杏樹上。

“帶阿雪去玄淵宮！“母親扯斷頸間玉墜塞給我，“記住，當你的眼睛開始變色，就去地宮最深處找......“

一道金光貫穿她的胸膛。我掙扎著要撲過去，卻被謝淮安用定身咒鎖住。他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悲愴：“冒犯了，這是第二百三十七次輪回中，唯一能讓您活下來的方法。“

血腥味突然變成濃重的藥香。我發現自己躺在白玉池中，謝淮安正將孟婆湯遞到我唇邊。池水倒映著我的新模樣：左眼結霜，右眼涌霧，白發如蛛網鋪滿水面。

“喝下就能忘記被屠族的痛苦。“他拇指摩挲著玉墜，聲音發顫，“等您下次蘇醒，我會找到破除輪回的方法。“

我打翻藥碗冷笑：“然后繼續做你們正道的傀儡？“指尖觸到池水的剎那，無數銀杏葉從發間迸射，整個空間開始崩塌。謝淮安在消散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很好，這次您終于不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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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震蕩將我們甩回現實。謝淮安的劍插在鎮魂柱上，劍穗銀杏葉與母親玉墜同時發光。我耳畔響起百年前自己不知道的后續——在我打翻孟婆湯陷入昏迷后，謝淮安抱著我的軀殼對修士們拔劍：“輪回咒已成，你們永遠得不到完整的圣女。“

此刻國師腳下的噬魂陣已蔓延至整個宮殿，他手中竟握著與謝淮安相同的玉墜：“可憐啊謝師兄，當年你私放巫族圣女，師尊罰你在輪回中永遠做守門人。如今你這具身體，還能承受幾次時空反噬？“

我忽然明白掌心血符的灼痛從何而來。每當記憶復蘇一分，皮膚下就浮現出金色裂紋——那是強行突破孟婆湯禁制的反噬。謝淮安嘴角滲出血線，顯然也承受著同樣痛苦。

“阿雪，看銀杏。“他突然咬破指尖彈在劍穗上。染血的葉子飄向最中央的鎮魂柱，母親被囚禁的魂魄竟伸出手接住它。當葉片沒入她心口的降魔杵，整根石柱轟然炸開，萬千河燈從地底涌出。

我聽見百年前自己寫在河燈上的咒文正在蘇醒。白發暴漲纏住十八根鎮魂柱，右眼黑霧凝聚成旋渦，左眼冰霜凍住噬魂陣的流轉。國師終于露出驚恐神色：“你怎能動用未覺醒的......“

“因為這次，有人在輪回里替我記住了咒語。“我看向正在結印的謝淮安。他破碎的衣袖間，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正字——那是每次輪回的計數，最新一道還滲著血珠。

當河燈組成古老的星圖，宮殿下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但最先沖出來的不是巫族亡魂，而是百年前就該死去的母親。她指尖還纏著半片銀杏，對我露出與記憶里完全不同的狡黠笑容：“乖女兒，該喚醒真正的玄淵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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