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今年30歲。在這個年齡,她電影專業的同學們都已經做到了安身立命:拍了幾年戲積累了些人脈和資源的,能接一些小角色,總有戲可拍;另一些形象不錯的也已經趁著風華正茂結婚生子有了穩定的家庭,做個小生活方式博主,過著看起來滋潤的生活。
但是沈桃沒有,沒家、沒業,甚至沒有穩定的感情關系??赡艹鲇诶咸鞝數墓?,她有一樣穩定在身邊的東西:余曉冬,她大學的校友。余曉冬和沈桃一樣的個子,相貌不算出眾但氣質挺獨特,是個不算火但也有劇本可以選的演員。他們是對彼此非常重要卻又不是情侶的存在,非要描述這種關系的話,他們更像是彼此豢養的一只貓。
今年是他們把彼此當做必需品的第六年,第三年的時候余曉冬出演配角的一部電影票房大熱,他也跟著得到了很多關注。那段時間收入很可觀,這些錢他都用來投資到了和沈桃共同撰寫的劇本上,找幾個片酬低的小演員,拍點沒什么人知道的低成本電影。片子拍的好與不好倒是其次,主要是為了供沈桃成長,積累經驗。后來錢用光了,余曉冬趁著自己的名氣還有余溫,也開始接商業片、各大平臺的網劇,放到以前不會去接的那些角色。
就這樣一直到現在,余曉冬在BJ有兩套房子,一套自己住,一套留了一間給沈桃,自己偶爾過去。
他們偶爾也一起睡覺,只是因為酒喝多了大家都很性感。余曉冬的酒量更好一點,往往沈桃已經東歪西倒、目光迷離的時候,他還是穩如泰山,只是臉頰微紅、目光滾燙。這是沈桃最喜歡他的時候。當他們飲酒,聊完各自工作的最新進展,隨著音樂唱歌、跳舞之后意興闌珊
但另一些時候,比如今天,余曉冬回到他們同住的那處房子,進門便看到了一個年輕男人,很明顯是留在這里過夜了,沈桃正任由他笨拙地摸索著廚房的器具,而她自己頭朝下倒坐在沙發上——有時候她不想醒來又覺得自己非起床不可了,便會這樣強迫自己清醒。
余曉冬轉身把門關上,沈桃調轉身體盤腿坐到沙發上,嘴上問候著“回來啦”,眼睛閉了起來回神。
廚房的年輕人也微笑著說了聲“嗨”,眼睛里帶著二十歲年輕人特有的深情和笑意。正是魅力無法擋的年紀,看誰都這樣。
余曉冬在沈桃旁邊坐下,瞅著她的臉,等她睜開眼睛。
那邊年輕人開關冰箱和擺動餐盤的聲音敲打在這邊成年組二人良久的沉默上。沈桃睜開眼看看余曉冬是什么意思。
“又是他?”是略帶憤怒的不滿。
偶爾,非常少的時候,六年間有四五次吧,沈桃會帶男人回來過夜,但是出現第二次的男人這是頭一個。余曉冬感到一絲威脅和不安。
“沈老師,”年輕人一邊尊敬地稱呼著,一邊卻曖昧地湊到了沈桃耳邊,高調地表示自己不想打擾二人的談話,“冰箱里有什么我就隨便煮點什么了好嘛?”
有意或無意的適得其反,另一項年輕人的標配。
沈桃微笑著點點頭,年輕人特別有必要似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年輕地令人惡心。余曉冬別過頭去,在包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支煙。拉開沙發茶幾的小抽屜,火機不在熟悉的位置。
“哦……”年輕人看他嘴上叼著煙,趕緊跑到臥室拿來了火機,探出雙手給余曉冬點煙。
余曉冬由他把煙點著,吐出一口吸得太用力的煙,等小伙子回到廚房后,拿著打火機問沈桃:“他用我東西?”反手就丟進了垃圾桶。
動靜挺大,但小伙子沒有轉過身來。
“那個……弟弟?!?/p>
“李一鵬,曉冬哥,我叫李一鵬。”小伙子轉過身來,雙手握到一起恭敬地回答。
“呦,這是聊到過我了?!庇鄷远粗蛱遥蛉ぶf。
“一鵬,今天不好意思了,早飯不用做了,我跟你沈老師有點正事要說?!庇鄷远酒鹕韥?,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紅色鈔票,“去外面湊合吃點,或者打車回學校吧。”余曉冬左手抓起李一鵬的胳膊,右手把錢按到他手心。
“別,哥,我拿你錢干什么?!痹竭^余曉冬,李一鵬看了眼沈桃,她沒有要阻止,也沒有要留下他的意思。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崩钜基i不知所措的雙手在衣服后襟蹭了蹭,瞅了一眼桌臺上擺開的食物。
“不用管了,我來收拾。”余曉冬夾著煙的手朝那個方向擺了擺。隨后另一只手又朝門口示意了一下,告訴他趕快走掉就行了。
“沈老師,那就周一再見了?!鄙蛱疫€是輕笑著點頭。李一鵬還想過去再親近一下,撞在了余曉冬擋過來的胸口上,后者沒有抬眼,手臂指向門口方向。
“我就納悶了,不會再見面的人有必要自我介紹嗎?還李一鵬李二鵬的?!?/p>
“嘖,跟一個孩子,你至于嗎?幼稚了昂?!鄙蛱覐挠鄷远炖镯槼鰺熥?,抽了一口,掐滅在了煙灰缸里,松弛地吐出煙柱,“說吧,你的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