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初夏，南京城外的紫金山麓，綠意盎然。

“華生，這次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把楚蕎約出來的。“李俊宏促狹地笑道，“你可得把握機會，別辜負了我這個月老的一片苦心。“

華生站在校門口的老槐樹下，望著遠處蜿蜒的山路，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自從上次在禮堂演講時見到楚蕎，她那安靜聆聽的模樣就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里。她穿著淡藍色的學生裝，烏黑的發辮垂在胸前，偶爾低頭在本子上記錄著什么，那專注的神情讓人移不開眼。

“來了來了！“李俊宏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華生抬頭望去，只見楚蕎和她的堂姐楚慧并肩走來。楚蕎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蕾絲洋裝裙，水波紋的盤發，顯得格外清麗優雅。她的步伐輕盈，像一只翩躚的蝴蝶，讓華生不由得看呆了。

“潘學長。“楚蕎走近了，微微欠身行禮，聲音輕柔得像山間的晨霧。

華生連忙回禮，卻發現自己手心已經沁出了汗。他暗罵自己沒出息，明明在演講臺上可以侃侃而談，面對這個高一的小學妹卻總是手足無措。

一行人沿著山間小徑向上攀登。初夏的山林郁郁蔥蔥，鳥鳴聲聲。華生走在隊伍最后，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楚蕎的身影。她時而駐足觀察路邊的野花，時而和堂姐低聲交談，那溫婉的模樣讓華生想起了在梅府花園里與楚蕎初見的情景。如果說初見那天，他看到了一個復古典雅的楚蕎，那么今天換上洋裝的楚蕎，卻另有一番風韻。

到了半山腰的涼亭，大家決定在此野餐。楚蕎主動提出去撿些柴火，華生本想跟去，卻被李俊宏一把拉住：“急什么，讓她先去，等會兒你再去找她。“

華生只好留下來幫忙布置。過了約莫一刻鐘，他實在放心不下，借口去找水，悄悄往楚蕎離開的方向尋去。

林子里很安靜，只能聽見鳥兒的啁啾聲。華生沿著小路走了一段，忽然聽見一聲驚呼。他的心猛地揪緊了，加快腳步跑過去。

“楚蕎！“

只見楚蕎坐在地上，眉頭緊蹙，手按著腳踝。聽見喊聲，她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潘學長？你怎么......“

“我聽見聲音就過來了。“華生蹲下身，“你受傷了？“

“不小心扭到了腳。“楚蕎試著動了動，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可能走不了。“

華生猶豫了一下：“我背你回去吧。“

楚蕎的臉一下子紅了：“不用了，我......“

“天快黑了，再不回去大家該擔心了。“華生轉過身，蹲在她面前，“上來吧。“

楚蕎遲疑片刻，終于輕輕趴在了華生背上。她的手臂環住華生的脖子，發絲輕輕掃過他的耳畔，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華生的心跳得厲害，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楚蕎很輕，像一片羽毛，卻又重得讓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認真。

“潘學長......“楚蕎的聲音很輕，“你準備報考哪所大學？“

“北京大學。“華生頓了頓，“我想讀政治系。“

“政治系？“楚蕎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選擇文學或者歷史。“

華生的目光變得堅定：“現在這個時代，需要有人為底層窮苦階層發聲。我想建立一個平等、沒有剝削的新體系。“

楚蕎沉默了一會兒：“真好。我......我想成為一名作家。“

“作家？“

“嗯。“楚蕎的聲音輕柔卻堅定，“我曾經是封建大家族里足不出戶的小姐，見過太多被禁錮的靈魂。這樣的歷史，需要被記錄下來。“

華生的心被觸動了。沒想到這個曾經羞怯的女孩，思想已經慢慢開闊起來了。

“暑假過后，我就要畢業了。“華生忽然說，“到時候......“

“我們還能見面嗎？“楚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華生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們都在南京，如果不方便見面的話，可以寫信。“

楚蕎輕輕“嗯“了一聲：“那......我們交換地址吧。“

夕陽的余暉透過樹葉灑下來，為兩人的身影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華生小心翼翼地記下楚蕎家的地址，又把自己的地址告訴她。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這根緣分之線，被他緊緊地握在了手上。

華生背著楚蕎走出林子時，夕陽已經染紅了半邊天。李俊宏和楚慧遠遠看見兩人，立刻圍了上來。

“怎么回事？“楚慧緊張地問道，“楚蕎受傷了？“

“扭到腳了。“華生小心地把楚蕎放下，“得趕緊處理一下。“

楚慧從背包里翻出急救包：“我帶了藥和繃帶。“

華生接過藥，蹲在楚蕎面前：“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

楚蕎點點頭，咬著下唇。華生的手很穩，動作輕柔地幫她脫下鞋襪。她的腳踝已經腫了起來，皮膚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還好沒傷到骨頭。“華生仔細檢查后松了口氣，“先冷敷一下，再上藥。“

李俊宏遞過來一瓶冰鎮汽水：“用這個吧，正好冰著。“

華生用毛巾包住汽水瓶，輕輕敷在楚蕎腳踝上。楚蕎忍不住“嘶“了一聲，華生立刻停下動作：“很疼嗎？“

“沒事。“楚蕎搖搖頭，“你繼續。“

處理好傷處，他們一邊吃著食物，一邊開心地聊著天。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時，楚慧事先叫好的馬車也已經到了。華生和楚慧扶著楚蕎上了車，目送馬車漸行漸遠。暮色中，他站在原地，思緒萬千。自上次禮堂演講后，直到這次李俊宏組織效游，他才又一次見到了楚蕎。雖說他是個滿腦子新思想的新青年，但面對這個讓他心動的學妹，他還是露出了膽怯與不自信。

馬車消失在暮色中，華生握緊了手中記著地址的紙條。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一定要守護好這份來之不易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