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2月的BJ,寒風凜冽,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幾輛黃包車匆匆駛過。倪楚蕎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腳步比往常急促,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今天下班后,她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可每次回頭,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街道。她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種不安,加快了腳步,一頭扎進了租住的小閣樓。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氣,正準備脫下大衣,門外卻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楚蕎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問道:“是誰?”
“楚蕎,快開門,我是李俊宏。”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楚蕎一聽是潘華生的好友李俊宏,立刻打開了門。李俊宏閃身進來,臉色凝重,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和悲傷。楚蕎關上門,急切地問道:“俊宏,華生還安全嗎?”
李俊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楚蕎。楚蕎接過信,手指微微顫抖。信封上熟悉的字跡讓她心頭一暖,可當她打開信,看到第一行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楚蕎,當你收到這封信時,說明我已經犧牲了。”
楚蕎的手一抖,信紙滑落在地。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暈倒在地。
李俊宏連忙扶起她,輕輕拍打她的臉頰,低聲呼喚:“楚蕎,楚蕎,醒醒!”
楚蕎緩緩睜開眼睛,淚水無聲地滑落。李俊宏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這封信是華生提前寫好的絕筆信。他特別交代,萬一他犧牲了,一定要把這封信交給你。昨天我從外地逃回來的同志那里得知,華生在掩護同志們撤退時,不幸中槍身亡……”
楚蕎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李俊宏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楚蕎,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我剛出來時已經發現有特務跟蹤,此地不能久留,我得走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李俊宏匆匆離開后,楚蕎獨自坐在昏暗的房間里,手中緊緊攥著那封信。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華生的笑容,他們的第一次約會,他們的誓言……一切都仿佛還在昨天,可如今,華生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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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4月,倪楚蕎辭去了BJ報社的工作,回到了南京。南京城的街頭巷尾,人們都在談論著潘會長的二公子——潘華生,那個被擊斃的“共黨分子”。楚蕎走在街上,耳邊不時傳來路人的議論聲。
“聽說潘會長的二公子是個共黨,被擊斃了,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這種人死了才好。”
楚蕎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加快了腳步,匆匆趕回家。一進門,她便撲倒在母親的懷里,放聲大哭。母親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安慰:“孩子,別哭了,華生是個好孩子,他的犧牲是為了更多的人……”
哥哥倪楚軒站在一旁,神情凝重。他低聲說道:“楚蕎,我一收到你的信,簡直不敢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和楚慧商量過了,她建議你去美國留學。她有個美國朋友叫黛西,可以幫你申請紐約大學古典文學系的碩士學位。父親母親也同意了,家里的生意雖然不如從前,但供你去美國留學還是沒問題的。現在,就看你的決定了。”
楚蕎抬起頭,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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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6月中旬,楚蕎收到了紐約大學古典文學系的錄取通知書。在啟航之前,她決定去她和華生第一次約會的棲霞山楓樹林,將華生的絕筆信埋葬在那里,作為最后的告別。
那天,楚蕎帶著丫鬟春桃來到了楓樹林。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楚蕎蹲下身,輕輕挖了一個小坑,將華生的絕筆信放了進去。她的手指輕輕撫過信封,仿佛還能感受到華生的溫度。
“華生,再見了。”她低聲說道,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春桃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心疼。
回程的路上,楚蕎在翠玉軒門口遇到了何家公子。何公子一見到她,立刻大聲吆喝起來:“各位南京父老鄉親快過來看看吧!這不是要嫁給潘會長二公子的倪家小姐嗎?聽說潘家二公子是共黨分子,被擊斃了,真是晦氣!看來倪家小姐是克夫命啊,沒娶她真是幸運之極!”
旁邊一個公子哥打趣道:“何公子,倪家小姐的確漂亮,要不你收了她當小妾吧?”
何公子冷笑一聲:“開什么玩笑!我何家家資豐厚,要找小妾也要找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她一個二十四歲的老女人,就算倪家倒貼嫁妝給我,我也不會要她的!”
春桃氣得臉色通紅,大聲反駁:“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我們家小姐馬上就要去美國留學了,你這種人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楚蕎拉了拉春桃的手,低聲說道:“別理他,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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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7月,倪楚蕎從上海啟程前往美國紐約大學。郵輪緩緩駛離港口,楚蕎站在甲板上,望著漸漸遠去的海岸線,心中百感交集。海風拂過她的臉龐,帶著咸澀的味道。她的思緒飄得很遠,想起了華生,想起了他們的約定,想起了與華生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時光。
在郵輪上,楚蕎收到了堂姐倪楚慧從法國寄來的信。信中,楚慧告訴她,自己和王生已經結婚了,而伯父倪明遠也提前退休,去法國與她們團聚了。楚慧在信末問道:“楚蕎,你今后的情感打算如何?”
楚蕎握著筆,沉思良久,最終在回信中寫道:“堂姐,我覺得今生能夠和華生相愛已經非常幸福,也非常幸運。我會帶著這份美好的回憶,孤獨終老。”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紅楓樹葉水晶吊墜,那是華生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吊墜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仿佛華生的笑容,永遠陪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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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8月,楚蕎的郵輪經過二十六天的航程,終于抵達了紐約。黛西在碼頭迎接她,將她安頓在莫里斯三期的一間公寓里。黛西熱情地帶她熟悉了周邊的環境,幫助她快速適應了新生活。
紐約的街道繁華而陌生,楚蕎走在其中,心中既有對未來的期待,也有對過去的懷念。她知道,新的生活已經開始,而華生將永遠活在她的記憶里,成為她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