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院的玻璃幕墻外,臺風正在啃食梧桐樹的指甲。我蹲在記憶療愈花園的魚池邊,水面突然泛起細密的漣漪。老人們說這是錦鯉在吞吐往事,可我只看見池底沉著星星點點的彩色玻璃。“程醫生,三號床的鄭奶奶又在畫魚了。“護理員遞來的速寫紙上,無數透明魚影正從鉛灰色云層游向地面。這讓我想起上周給少女患者包扎時,她手腕滲出的血珠在紗布上暈染成魚卵狀圖案。此刻暴雨撞擊穹頂的聲響,與二十二年前父親摔門而去的震動頻率驚人地相似。梧桐葉擊打著保育窗的噠噠聲---仿佛又看到了母親出走的前夜梔子花的香氣在暴力間隙生長。我蜷縮在衣櫥里,透過百葉門縫看見母親正在往行李箱塞毛衣。她的指甲油剝落成鱗片狀,每次合上箱蓋時,總有件米色開衫頑固地從鎖扣處溢出來。“媽媽,美人魚真的不會疼嗎?“
母親停頓的手指懸在行李箱上空,像被漁線吊住的銀魚。她突然把我拽進懷里,發梢的茉莉花香里混著碘伏的苦澀。“記住,當泡沫升起時...“衣柜鉸鏈突然斷裂,那句話的后半截永遠卡在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