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試劍崖的玄鐵索橋在云海中若隱若現。洛璃咬著草莖斜倚在青石上，看新弟子們戰戰兢兢地抓著鐵索挪步。赤霄化作的紅雀在她發間焦躁地啄著木簪，傳音裹著火星：“您非要往劍陣里撞？那玄翊可是蒼梧山百年來的劍道魁首！“

“那不是更有趣么？“洛璃吐出草莖，望著云海中踏劍而來的玄衣身影。晨光勾勒出少年凌厲的下頜線，他腰間玄龍鱗劍墜隨步伐輕晃，折射出細碎的藍光，像極了三百年前北海黑龍被她揪著龍角時，鱗片間滾落的淚珠。

“甲字組，葉璃對玄翊。“

隨著長老的唱名聲，崖邊梧桐樹突然簌簌作響。洛璃足尖輕點躍上擂臺時，發間紅雀翎羽炸開三根——這是赤霄氣急敗壞的前兆。她悄悄捏訣封住靈寵的嘴，笑吟吟沖對面抱拳：“師兄千萬手下留情呀。“

玄翊握劍的手頓了頓。少女今日換了蒼梧山統一的月白弟子服，腰間卻系著條艷紅的織金緞帶，襯得眼尾朱砂痣愈發灼人。更詭異的是她手中那把木劍，劍身歪歪扭扭刻著桃花紋，怎么看都像是孩童玩具。

“出劍。“他壓下心頭異樣，驚鴻劍出鞘三寸。寒光乍現的剎那，試劍崖千年不化的積雪竟開始簌簌崩落。

洛璃歪頭避開撲面而來的劍氣，木劍在掌心轉出緋色弧光。噬血劍靈在她識海中發出饜足的嘆息：“好純粹的龍息...比三百年前更美味了...“她旋身刺向玄翊咽喉，劍鋒卻在即將觸及時陡然偏轉，輕輕劃過他束發的玄鱗緞帶。

“師兄這發帶好生別致。“木劍擦著耳畔掠過時，玄翊聞到熟悉的血曇香。那日問心階上的灼熱觸感突然復蘇，驚得他劍勢驟亂。驚鴻劍發出龍吟般的嗡鳴，劍氣如霜雪迸濺，瞬間絞碎洛璃半幅衣袖。

赤霄在神識里尖叫：“他劍意里摻了誅魔咒！“

“這才有意思。“洛璃舔了舔被劍氣劃破的唇角，木劍突然迸出血色紋路。噬血劍靈貪婪地吞噬著驚鴻劍的龍息，劍身桃花紋竟滲出點點朱砂。玄翊瞳孔微縮——那抹血色讓他想起昨夜批閱名冊時，指尖突然灼痛的朱砂痣。

劍氣激蕩間，洛璃突然踉蹌半步。玄翊本能地收勢，卻見少女狡黠一笑，木劍直刺他心口命門。驚鴻劍倉促格擋，玄鐵與桃木相擊竟迸出金石之音。觀戰席傳來驚呼，誰也沒看見木劍尖端探出的血絲，正悄悄纏上玄翊腕間命脈。

“你究竟...“玄翊突然掐訣封住擂臺結界，驚鴻劍化作千重幻影。洛璃發帶應聲而斷的瞬間，藏在青絲里的紅雀翎羽簌簌飄落。赤霄的哀鳴被封印堵在喉間，只能眼睜睜看著玄翊劍鋒抵住主人咽喉。

“說好的手下留情呢？“洛璃仰頭時，斷開的發帶順著瓷白脖頸滑落。她故意將喉間軟肉貼上劍鋒，看著那霜雪般的刃口染上自己的血珠，“師兄莫不是要拿我祭劍？“

玄翊持劍的手驀地一顫。少女染血的脖頸讓他想起三百年前的雪夜，那個用魔焰為他取暖的小女孩，也是這樣毫無防備地將要害暴露在他面前。驚鴻劍突然發出悲鳴，劍身龍紋竟滲出淡金血絲。

“你...“他剛要開口，擂臺結界突然劇烈震顫。觀戰長老的怒喝穿透云霄：“玄翊！試劍臺禁用龍息結界！“

趁他分神的剎那，洛璃指尖魔氣暴漲。噬血劍靈化作千絲萬縷滲入驚鴻劍，在玄翊靈臺種下一粒血曇種子。結界破碎的瞬間，她裝作力竭跌進他懷里，染血的唇擦過他耳垂：“師兄的心跳...好吵啊。“

玄翊猛地推開她，耳尖紅得滴血。他未看見洛璃袖中木簪正在發燙，更不知自己后頸的雷擊疤隱隱浮現血色脈絡。觀戰席上，執法長老盯著滿地紅雀翎羽，若有所思地捻動照妖鏡。

暮色染紅練功房窗欞時，洛璃正對著銅鏡往脖頸涂藥。噬血劍化回木簪，在她指間不安分地顫動：“方才為何不讓我吞了那條小龍？“

“急什么。“她蘸著藥膏輕點傷口，看著鏡中倒影漸漸愈合，“養肥了才好吃。“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破空聲。玄色衣角掠過檐角，一截白玉瓶從窗縫滾落榻前。

赤霄撲棱著啄開瓶塞，驚呼道：“是瑤池玉露！這玩意能肉白骨...“

洛璃卻盯著瓶身纏繞的玄龍紋出神。三百年前北海之濱，被她救下的黑龍幼崽也曾用尾巴卷來蚌珠，笨拙地幫她包扎被天雷灼傷的手腕。當時那對未成形的龍角，似乎也是這般泛著月光似的銀藍。

“帝尊？“赤霄的聲音突然發抖。它看見主人眼尾朱砂痣正在滲血，那是魔心震蕩的征兆。

窗外竹影婆娑，玄翊握著驚鴻劍站在暗處。少女低垂的脖頸白得晃眼，讓他想起昨夜批閱的魔界密報——現任女帝尊擅幻形，好游戲人間，常以朱砂痣為記。

“不可能。“他按住狂跳的心口，那里有粒血曇種子正在生根。結界里少女貼上劍鋒的畫面揮之不去，與記憶深處那個雪夜的身影漸漸重疊。驚鴻劍突然發出錚鳴，劍柄龍首竟睜開血瞳。

與此同時，屋內銅鏡突然映出洛璃真容。她看著鏡中浮現的魔尊冕服，伸手撫過眼角不斷滲血的朱砂痣：“噬血，你今日吞了多少龍息？“

“足夠讓云華上神的殘魂蘇醒了。“劍靈的笑聲帶著血腥氣，“您沒發現嗎？每次靠近玄翊，您就會忘記些事情...比如當年為什么剜骨救他...“

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洛璃揮袖震碎銅鏡時，一縷玄龍氣息消散在夜風中。赤霄望著天邊血月，尾羽燃起幽藍火焰：“要屬下追嗎？“

“不必。“洛璃將白玉瓶中的瑤池玉露倒在掌心，看著液體蒸發成血色霧氣，“好戲...才剛開始呢。“

千里之外的鎮魔塔內，封印三百年的噬血劍本體突然洞穿玄鐵鎖鏈。劍身血瞳紋路次第睜開，映出塔外掠過的玄衣身影——那人的后頸上，雷擊疤痕正綻放出妖異的血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