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香灰味漫過山門，洛璃數著青石板上第九百七十三道劍痕，竹帚掃過積塵時驚起幾只寒鴉。玄翊的玄色衣擺掠過她剛掃凈的石階，留下一串濕漉漉的龍涎香腳印。

“師兄踩臟的，該師兄自己擦。“她將竹帚橫在他靴前，發間木簪隨動作滑落，正巧掉進他昨夜斬出的劍坑里。

玄翊彎腰拾簪的剎那，洛璃指尖魔氣凝成青蚨，偷走他腰間玉牌。冰涼玉佩貼著手心的瞬間，她看見三百年前刻在背面的小字——“贈吾兒翊，云華“。

“還來。“驚鴻劍鞘壓住她腕骨，玄翊的呼吸拂亂她鬢邊碎發。晨光穿透他束發的玄龍鱗帶，在石階上映出蜿蜒的影，恰似那夜往生河底糾纏的鎖鏈。

洛璃突然將玉牌拋向云海：“接住就還你！“

玄翊御劍而起的瞬間，她揮帚掃起漫天塵灰。朱雀真火混在塵埃里，將玉牌燒成赤紅。當他握住滾燙的玉牌時，背面字跡已熔成血曇花紋。

“你！“劍氣劈開塵霧，卻見洛璃蹲在石階上擺弄碎石。染血的繃帶從袖口垂落，在青石間拖出蜿蜒的痕，恰似一局未盡的棋。

玄翊的劍尖挑起染血的繃帶：“這是什么？“

“魔界的弈天局呀。“洛璃將碎石擺成北斗狀，“黑子噬月，白子吞星...“她指尖點向缺口處，“這里本該有顆朱砂痣般的殺子。“

赤霄化作紅雀啄她手背：“您用血畫陣會暴露...“

話音未落，玄翊已執起沾血的碎石，落在天元位。整座山門突然震顫，石階縫隙滲出黑霧，凝成三百年前誅仙臺的虛影。洛璃瞳孔微縮——他無意間走出的，正是云華上神自毀元神的那步死棋。

“師兄可知這是同歸于盡的局？“洛璃將染血的白子推過楚河，石面忽然顯現北海黑龍族的圖騰。昨夜照影鏡中的雪人少年浮現在棋子間，眼覆的白綾正系著玄翊的束發鱗帶。

玄翊的指尖在棋秤上凝出霜花：“你擺這局，就為說這些？“

“為告訴你...“她突然掀翻棋局，碎石化作流星墜向云海，“當年你母親寧愿魂飛魄散，也要在噬血劍中留下這殘局。“發間木簪應聲而裂，露出半截染血的逆鱗——正是棋局缺失的殺子。

弒神軍的號角自云端傳來時，玄翊的劍鞘已壓在洛璃頸間。鎖魂印突然發燙，將她腕骨烙出焦痕：“你早知道噬血劍中有我母親...“

“不如說...“洛璃握著他的手將劍鋒刺入心口，“你早該發現...“鮮血順著驚鴻劍的龍紋流淌，凝成棋局終章的血色曇花。

赤霄的哀啼驚散晨霧，執法長老的降魔杵破空而至。玄翊旋身將人護在懷中，驚鴻劍首次完全覺醒。龍吟聲響徹九霄時，洛璃看見他眼角綻開血色桃夭紋——那是噬心契反噬的征兆。

鎮魔塔在劍氣中轟然坍塌，洛璃攥著半塊逆鱗墜入往生河。血色河水中漂浮著記憶碎片：三百年前的雪夜，她把最后一塊魔骨釘入玄翊心脈時，云華上神的殘魂在噬血劍中泣血成局。

“癡兒...“殘魂撫過她破碎的靈臺，“這局棋要兩人都不怕死，才能活...“

玄翊的龍息結界裹住她下墜的身軀時，洛璃將逆鱗刺入他后心。噬血劍靈發出饜足的嘆息，驚鴻劍中的魔骨終于完整。他們在血浪中相擁，鎖魂印與噬心契糾纏成并蒂蓮，開往幽冥最深處。

晨光穿透往生河水時，洛璃在朱雀羽翼中蘇醒。心口的劍傷結著冰晶，玄翊的驚鴻劍橫在枕邊，劍柄龍首含著她昨夜咬碎的血曇花瓣。

赤霄銜來染血的棋譜：“弒神軍正在重建照影鏡...“

洛璃撫過棋譜終章的殘頁，那里畫著相擁墜塔的身影。她蘸著心頭血補全最后一步，將棋譜拋向北海方向：“該讓師兄看看，何為真正的同歸于盡。“

鎮魔塔廢墟上，玄翊握著熔毀的玉牌。背面新生的血曇花紋中，隱約可見“同歸“二字。云華上神的殘魂在驚鴻劍中嘆息，往生河水漫過他的靴尖，帶來一縷熟悉的血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