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刺破沈知鳶舌尖的剎那，青銅鼎霜紋里滲出靛藍色鹽粒。她蜷在冰窖角落，齒間咬著半截凍硬的糖人——糖芯里裹著的正是昨夜素蕊眼窩掉落的東珠。蕭景珩的玄狐大氅掃過滿地鹽晶，掌心血珠滴在冰面時，竟凝成個蜷縮的嬰孩形狀。

“妹妹啃冰的模樣，倒像只護食的雪貂。“帝王屈指彈飛她鬢角霜花，突然將染血的指尖捅進她齒關。沈知鳶狠咬時嘗到鐵銹味混著飴糖香，猛然瞥見冰墻上映出的倒影——蕭景珩鎖骨處的月牙疤，正與她心口毒瘡滲出液體的流動軌跡完全重合。

冰窖深處傳來鎖鏈拖曳聲，沈知鳶突然將糖人擲向聲源。凍硬的飴糖撞碎在青銅鎖上，飛濺的糖渣竟在空中拼出“丙寅年臘月廿三“。蕭景珩瞳孔驟縮，擒住她后頸往冰面按：“沈尚食可聽過'鹽腌嬰魄'的養蠱古法？“

她額角撞碎的冰碴里突然浮出半張泡脹的小臉，與祭鼎中浮現的孩童面容如出一轍。沈知鳶突然嗤笑，舌尖卷著血沫噴在他鼻梁：“陛下該問問御膳房，用親妹骨灰和面蒸的雪花酥可還酥脆？“冰層下的嬰孩突然睜眼，瞳孔里映出二十七個鹽商舉著火把焚燒漕船的景象。

蕭景珩的悶笑震落冰窖頂端的霜柱：“不愧是吃九曲堰浮尸糧長大的...“話音未落，沈知鳶突然扯開他前襟，將凍僵的手掌按在毒瘡處。潰爛皮肉遇冷收縮的滋滋聲里，她摸到塊凸起的硬物——竟是母親臨終前遺失的珊瑚簪尖！

“還給我！“她染霜的睫毛劇烈震顫，指甲摳進腐肉。帝王卻攥住她手腕往冰墻撞，飛濺的血珠在霜花上燙出蜂窩狀孔洞：“令慈當年握著這簪子，求本王給雙生女個痛快時，指甲縫里可全是你的胎發。“

冰層突然爆裂，素蕊的尸身破冰而出，潰爛的右手捏著把鹽晶短匕。沈知鳶旋身避開時，瞥見匕首柄端刻著的連山紋——正是九王府暗衛的標識。蕭景珩突然拽過她當肉盾，鹽刃刺入肩胛的剎那，冰窖里響起翡翠九連環的碰撞聲。

“阿姊...你答應過...“素蕊腐爛的聲帶擠出氣音，鹽刃突然融化滲入傷口。沈知鳶痛得蜷成蝦米，發現流出的血竟在冰面游成漕運暗碼。蕭景珩抬腳碾碎冰碼，靴底沾著的鹽粒突然爆燃，將素蕊尸身燒成跪拜的焦炭姿勢。

“好一出姐妹情深。“帝王掐著沈知鳶下巴逼她直視焦尸，“可惜你吃下的離魂散，是用這丫頭的心頭血淬煉的。“他忽然撕開她左衽，心口朱砂痣遇熱氣滲出藍瑩瑩的黏液，在冰面蝕刻出完整的《鹽鐵論》殘章。

沈知鳶突然咬破腮肉，血箭射向冰窖頂端的青銅鈴。鈴舌沾血的剎那，整座冰窖響起震耳欲聾的喪鐘聲。蕭景珩七竅滲出鹽粒，暴怒地掐住她脖頸：“你竟敢用九王府的送葬鐘！“

“比不上陛下...用親妹骨血養蠱...“她窒息著扯斷腰間玉帶，十二枚銀匙飛射釘入冰墻裂縫。冰層轟然坍塌，露出底下浸泡在鹽水里的數百具嬰尸——每具心口都插著半截珊瑚簪。

蕭景珩的狂笑混著冰碴在窖內回旋：“沈尚書當年為表忠心，親手將雙生女扔進鹽井時，可沒這般硬氣。“他突然拽過沈知鳶的斷腕按在嬰尸堆，潰爛的傷口遇鹽水竟生出肉芽，將嬰尸腐肉吞噬融合。

劇痛讓沈知鳶眼前炸開血色煙花，童年記憶如鹽粒入眼：五歲生辰被鎖在冰窖，透過縫隙看見父親將哭嚎的素蕊推進鹽井；七歲雪夜偷聽乳娘啜泣，說九王用雙生女煉人蠱可保漕運百年；及笄那夜收到匿名賀禮，打開竟是素蕊被鹽腌成臘肉的手...

“哥哥...且看這最后味藥引...“她突然綻開染血的笑靨，拽著蕭景珩跌入嬰尸堆。鹽水晶棺合攏的剎那，她咬碎藏在智齒里的翡翠九連環。劇毒漫開的瞬間，數百嬰尸突然睜眼，鹽漬小手撕扯著帝王的龍紋箭袖。

蕭景珩的瞳孔映出她寸寸碎裂的面容：“你竟然...吞了鹽魄...“沈知鳶的雪發絞住他脖頸，在鹽晶棺材徹底封閉前，將半截珊瑚簪插進他喉結：“是陛下...教得好...同歸于盡的把戲...“

當禁軍鑿開冰窖時，只看見鹽晶棺內相擁的骸骨。新任尚食拾起棺縫溢出的翡翠碎渣，發現竟拼得出半枚“九王世子印“。而無人察覺，冰窖暗河漂流的鹽粒中，有雙赤色壁虎正銜著靛藍鹽晶，悄無聲息地游向宮外的九曲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