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這一刻振聾發聵,而始作俑者卻好似發現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趁著無人搭理自己時,爪子一縮再一抓,又一道口子應聲而出。
“元!寶!”
千霖壓低的聲線明顯染了盛怒,令還想玩鬧的元寶本能一激靈,回頭看向自家主人,那溜圓的眼睛里滿是怯怯。
千霖心中冷笑,再不顧忌,伸手一把將貓崽子拽了過來。
“喵~喵喵~~”
元寶弱弱的叫聲聽得人心頭一緊,別說一直伺候它的阿池,便是生氣的明朗竟也于心不忍。
可惜,貓不是自家的,且這只貓傷的是他家郎君。
“抱歉。”千霖第三次道歉,一只手拎著元寶,另只手將剛得來的救命報酬遞還回去,“這些銀子,想來能為段公子重新購置件衣裳。”
段云臻的衣裳材質是蜀錦,一匹蜀錦按照如今市價三十兩白銀,再加上衣袍上各種刺繡與裝飾,這件衣服下來少說也得要百兩。
而她剛才瞅了眼,錢袋里剛好有一百兩。
一旁的阿池神情里俱是不舍,可姑娘做的決定,她不敢忤逆。
明朗則看向自家郎君。
段云臻自始至終不曾亂過的眸子,從千霖面上落于錢袋,而后瞥向那只被拎著脖頸,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小貓。
一聲輕笑輕輕敲動眾人耳膜,只聞那清越的似輕風拂過山崗般的聲音說:“無需介懷,是我沒能第一時間將它還給姑娘,要說錯,我也有。”
“可……”
“若姑娘介意,不若在下聘姑娘做鏢師,這些銀子,權當鏢資。”
此話一出,眾人皆愣。
明朗想到剛剛那情形,明顯對千霖不信任,急道:“郎君,此地距離縣城不遠,您若要鏢師,小的現在就回去尋個過來!”
郎君醒醒,可不能這么做!她們本就別有用心,此般豈非引狼入室?
段云臻輕輕抬手,還想說話的明朗立時閉了嘴,便是心中再焦急也只能忍著。
“姑娘覺得如何?”段云臻問千霖。
千霖回神,直接問他:“段公子是看中了我的力氣?”
“是,也不全是。”段云臻指著元寶,“我喜歡這只小貓。”
被點到的元寶:“喵?”
千霖淺淺一笑,十分爽快地答應了:“好,既如此,那我便為段公子押這一趟鏢。”
不管段云臻背后真實意圖是什么,總歸與她目的一致。
且就算他對她有懷疑,薛千霖的背景干干凈凈,任誰也查不出什么來。
收起錢袋,千霖拎起元寶在眼前晃了晃,下一刻便將其推給段云臻:“元寶,便勞煩段公子照顧了。”
馬車只有一輛,明朗考慮到男女有別,第一時間提出再買一輛馬車。
千霖自無不可,主動提出自己去買。
一個時辰后,兩輛馬車一前一后行使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元朗對千霖二人依舊持有戒心,一邊駕車,一邊問段云臻:“郎君,您為何要讓她們跟著?這倆人一看就心懷不軌!”
車廂里,段云臻落下一枚棋子,視線不離棋盤,道:“若我沒猜錯,這位薛姑娘,該是奉國將軍薛重元的女兒。”
“啥?”明朗執韁的手一滯,旋即回頭,“不對啊,薛將軍的女兒小的見過,不長這樣!”
他之所以記住薛將軍的女兒,是因為有次恰逢遇上那姑娘與人起了爭執,又恰好對方說了她身份,他才有印象。
車廂內,段云臻輕聲一笑,說:“你認識的是小女兒,這位,該是他的庶長女。”
經他提醒,明朗終于想起薛重元還有一個女兒,這女兒別說外人,便是薛家人自己只怕都要忘了吧?所以他意外自家郎君為何能認出。
為何?
段云臻視線看向一旁酣睡的元寶,似要透過它看到后面馬車上的人。
“因為,她長得像極了其母親。”
而她的母親,曾是父皇最喜歡的舞姬。
只是不幸,那舞姬成了別人手中害人的刀。
后面馬車上,阿池也在同千霖說著話。
“姑娘,您說這位段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書生,進京趕考?段公子的身子看起來不怎么好啊,那身板能撐住?他那小廝我不喜歡,跟看賊一樣盯著我們。哼,他還真以為他家主子是香餑餑,是個人都喜歡!”
千霖聽著她的碎碎念,嘴角始終帶笑。
香餑餑?這形容倒貼切。
別看段云臻被診斷活不過兩輪,可他的身份注定會吸引無數目光。
大家族里,嫡女身份貴重,聯姻對象自然也慎重。
但庶女通常就沒有那么多顧慮了。
能與皇家結親,是眾多家族夢寐以求之事。可皇子就那么幾個,僧多肉少,自然就成了香餑餑。
段云臻有疾,更是壽數已定,但若這期間能生下一男半女,便是守寡又如何?
憑孩子,他們已然成了宗親。
更別說段云臻有天人之姿,哪個懷春少女看了不喜歡?
“阿池。”千霖突然喚道,“下個落腳地想辦法多買些吃食,這一路……或許不會太平。”
“啊?”阿池怔住,不解地問:“姑娘,什么叫不會太平?”
千霖看著她。
阿池突然福靈心至道:“是不是夫人已經知曉咱們逃出來,要對姑娘您下手!?”
千霖眉心微揚,片刻后點頭:“或許吧。”
但她想,她們的麻煩不會到的那么早。
真正有麻煩的人,只怕是段云臻。
也或許是她多慮,但先前的撞車,她不相信會那么巧。
想至此,千霖忽用力揮動馬鞭,讓馬兒跑得更快了些。
一連幾日他們走得很是平穩,期間因下雨,他們被迫留在鎮上一日。千霖便趁著這個空檔,去了趟鐵匠鋪。
第五日,一直心懷忐忑的阿池,待馬車安安穩穩地再次停在驛站門口時,不由松了口氣。
她一邊四下查看,一邊悄聲問千霖:“姑娘,您說大夫人派來的人是不是沒趕上我們?”
千霖見她這般不由失笑,說:“別慌,來了我們也能應對。”
“嗯!我聽姑娘的!”阿池用力點頭。
是夜,伴著屋外一聲鳥啼落下,一連幾日的平靜終于被打破。
房間里,千霖與段云臻同時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