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一圈,買了一堆吃食,以及一些日常用的東西后,馬車最后停在一家名為“岳淵閣”的店鋪門口。
下了車,待馬車離開,阿池轉身望著三層樓高,裝修富麗,只門面就比其他家店鋪大出兩三倍的鋪子,不由問千霖:“姑娘,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千霖看著面前的岳淵閣輕輕瞇了瞇眼。
岳淵閣,京城最大的文房四寶、古玩字畫店,銷售商品不論質量還是品類皆為上乘,價格自也可觀。除此之外,它還提供書畫鑒賞與裝裱、木版水印等服務,是眾多書畫愛好者,尤其是那些貴族子弟最喜踏足之處。
當然,她們今日來此,還因它的另一項業務。
岳淵閣收售印章。
而她鎖定的人,便是岳淵閣的常客。
簡單同阿池介紹,千霖遂帶著她走進岳淵閣。
外面看著已經很大,誰料進到里面才明白什么叫別有洞天。
商品琳瑯滿目不說,只那樣式新奇又精致的博古架,看了都讓人忍不住想搬回家。
有伙計在她們踏進門一瞬便迎上來,臉上堆著笑問:“姑娘想要什么?小的可以幫忙介紹一下。”
千霖指了指三層,說:“我想看看印章。”
“哎喲,看來姑娘您不是頭次來!您跟小的來,咱從這邊上樓!”伙計十分熱情地將人往里頭請。
跟在身后的阿池不免疑惑,姑娘什么時候來過岳淵閣?哦,知道了,肯定五歲之前來的!
越是往上,所售之物越是精致,待他們上到三樓,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面嵌滿印章的展示墻。每個印章底下,都有其拓片。
伙計見千霖盯著那展示墻看,便笑著解釋:“這是去年我們東家剛叫人做的,這些都是我們東家搜集的篆刻名家之作,非賣品。”
“原來如此。”千霖輕輕點頭,隨著伙計湊近看。
自下而上,多半是她曾聽過的名字,直看到最上層其中一個,她神情明顯愣了下。
作為一名業績突出的優秀伙計,他很是會察言觀色,見狀急忙道:“此乃尋弋大師所做的九疊篆閑章——‘浮生若夢’,是尋弋大師閉關之前做的最后一枚印章,有幸被我們東家所得。剛得此章,我們東家可是笑了整整三日。只是可惜,也不知尋弋大師何時才能出關再行鐫刻。”
浮生若夢。
是了,這的確是她為步惜時時,所做最后一枚印章。那時恰逢下山,她自知回家后事情繁多,便對外宣稱要閉關。只那時想的是閉關不會太久,卻不料自此再沒能拿起刻刀。
伙計還在說:“這位尋弋大師很是神秘,也不知是男是女,年長或年少,出道一年便閉關,大家都盼著一睹其真容呢!”
千霖聞言笑笑沒說話,腳下一轉,去看一旁展柜。
伙計很用心,介紹的也很詳細,自覺差不多了,便問千霖:“姑娘,您看上了哪個?”
千霖沒說要哪個,而是從錦袋里拿出一物,展開外面包裹的絲帕,對伙計道:“你看看,這章如何?”
“啊?”伙計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姑娘原來不是來買,而是賣的啊!”
伙計也不生氣,笑著接過低頭查看,卻在看到第一眼時,神情便有了變動。
“黃凍石?品質選得好,細膩透亮,入手微涼。這云紋刻得妙啊,雕刻均勻,觸感尤甚。”伙計說話間翻看印面,下一瞬瞳孔震動,“這,這是雙鳳肖形印!”
雙鳳肖形印,這等圖案的印章尋常人是用不得的,唯有皇室,以及一些身份極為貴重之人方可使用。
這類印章并非無人刻,只不過鐫刻出的印章要么刀法生澀,要么圖案布局令人不滿,或者,刻得很好,但總不得人心。
伙計的手輕輕抖了抖,再觀那兩只簇擁而飛的鳳凰,布局和諧,疏密有致,刀法遒勁卻線條流暢自然,沖刀與切刀結合得當,一看便非凡品。
先不說這印得不得那貴人心,至少這枚印讓他眼前一亮。
只可惜伙計經驗不足,看不出這印章為何人所做,不由抬頭問千霖:“敢問姑娘,這印章是哪位大師佳作啊?”
千霖吐出兩個字:“尋弋。”
伙計:“!”
一旁的阿池:“!”
姑娘,咱撒謊可以,但,但能不能別一次撒這么大?!
見伙計沒反應,千霖便補充了句:“這是出關之作。”
伙計:“!”
尋弋?是他知道的那個尋弋嗎?是東家為得一枚尋弋印而大笑三天的尋弋嗎?
怪不得他覺得眼前這章的敲邊技法,有種熟悉的千年古碑之感,原來是尋弋大師所做的章啊!不行,他現在就要去找東家來驗!
四周忽然有人看過來,伙計心頭一凜,當即將印章用絲帕包裹,對千霖急急道:“姑娘稍等,我讓我們東家瞅一眼!”
都不等話說完,人已經跑去了后堂。
阿池心跳加速,見伙計走了,忙將千霖拉到角落,低聲慌張問她:“姑娘,這章不是您昨晚刻的?這怎么……姑娘,先前仿刻那是被逼無奈,您先前不還說要做個守法的好人?眼下咱們已經到了京城,您也沒遮掩身份,若被發現那后果……關鍵是,您仿的對象名氣有點大啊!您這是要揚名還是咋滴?”
“誰說我仿刻?”千霖挑眉,旋即又點頭,“你說的對,就是揚名。”
“可您揚名,完全可以換個名字!”阿池是親眼見證過自家姑娘刻的章,與原章真假難辨,所以便是千霖否認,她也不相信自家姑娘是尋弋。
“這名字挺好,沒必要另取。”千霖一錘定音,“這些印章都不錯,可以學習一下。阿池,你也看看。”
阿池看著兀自向前走的千霖,急得實在想哭。可不能,她還要留著力氣,等那章被驗證作偽后,拉著姑娘往外跑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伙計火急火燎地沖至后堂,不帶喘氣地將剛剛發生的事說了。
岳淵閣的東家王翀一聽,“噌”地一下站起身。
“當真?你說的可當真?!”
尋弋大師,他等了整整兩年的尋弋大師!
伙計將印章小心遞過去:“小的不知,但那姑娘說是。東家,是真是假,接下來要靠您來掌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