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婉十分后悔今日來了半墨,更后悔自己脫口說出尋弋就是薛千霖。
薛千霖就是整個將軍府的拖累,若非她,爹的爵位不至于丟!若非她,娘也不會傷心難過這么多年!她本就是災星,就算那汪真人說謊又如何?她一回來,不還是把整個將軍府攪得雞犬不寧?
眼下薛千霖突然成了尋弋,這讓從小便不待見她的自己如何與之相處?
那可是她一直崇拜的篆刻大師啊!為她,她甚至與人打架!可如今告訴她,她心中的名士竟是自己最討厭的人,這讓她如何自洽,如何說服自己?!
委屈又氣憤,她幾乎預料到自己即將要被奚落,嘲諷,甚至咒罵。
畢竟名士不是她自己一人的,不知有多少人喜歡尋弋。可突然間告訴這些人,尋弋就是那個曾被你們各種嫌惡、取笑的災星,他們又該如何?
薛千婉憋得眼眶都紅了,淚珠子在眼角打轉,卻始終堅強地不讓其滴落。
也不知過去多久,也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一聲嘆息。薛千婉嘴巴一癟,眼淚終還是落了下來。
再然后,她便聽到了無數關于尋弋與薛千霖的言語,跟那趕著去采花蜜的蜂子般,一句比一句急地,爭先恐后地竄進她耳朵里。
“竟然是真的?天哪,我終于知曉尋弋的廬山真面目了!太好了!”
“尋弋是薛千霖,那是不是我們從此就可以去尋她刻章?我爹一直想要她的章,可惜不知道是誰。如今好了,既然尋弋就是薛千霖,那我是不是可以求她給我爹,還有我自己刻個章?”
“想得真美!你以為就你一人這般想?大家肯定都這么想!尤其永年公主,她可是最愛尋弋的章,當年她就是獻了一枚尋弋的章,才重新被皇上喜歡!”
“噓!你小點聲!你也不怕永年公主聽見叫你吃板子!”
說話的貴女也知曉自己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急忙又改了話頭。
薛千婉像只被掐住脖頸的呆鵝,張著嘴巴想說話,卻發現一個字都吐不出。
不是她開不了口,而是她壓根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些人莫不是都瘋了?還是傻了?她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那可是薛千霖啊!是那個災星,那個往日被她們掛在嘴邊各種調侃挖苦的災星!
薛千婉僵硬地轉著脖子,看著越發興奮的眾人。深吸一口氣,銀牙一咬,她忽地開口大喊:“喂,你們都醒醒,那人是薛千霖!薛千霖!”
因她這聲吼,眾人果然醒了。但下一刻薛千婉便發覺自己又做錯了事。
“千婉,薛千霖,你那大姐現在在家嗎?你現在方不方便回家?你現在一定方便回家吧,不如我們現在就去你家?”
“不是,尋弋是薛千霖,你們,你們難道不覺得膈應?”薛千婉將自己心里話說了出來。
眾人一靜,旋即又是哄笑。
葉沛道:“千婉,是你自己心里還沒過去那道坎兒吧?我們知道你心思,但薛千霖不是被證實并非災星?既然不是災星,那我們定要抓緊時間認識尋弋大師啦!”
“對對,千婉,你現在要不要回家?我們可以一起同你回去!”
薛千婉最終沒讓任何人跟著,借口還有其他事,繞了好大一圈方才回了家。
但回家后并未減輕她心中焦躁,反倒在傍晚之際迎來更大震驚!
“老夫人,老夫人!宮里傳旨了!宮里傳旨了!”小丫鬟火急火燎跑進榮華園,因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絆到門檻,直接撲進了堂屋。
薛老夫人一開始未聽清,剛打算呵斥,卻聽旁邊的花嬤嬤滿是震驚道:“你剛剛說什么?宮里…傳旨了?!”
“是!宮里傳旨了,將軍和大夫人,還有二爺、三爺他們都過去了!”
薛老夫人霍然起身,失聲道:“宮里傳旨?!這,這是發生了什么,宮里怎么會傳旨!?”
不怪薛老夫人如此害怕,著實她想不出眼下自家能有什么好事被宮里惦記。
既然沒好事,那只能是壞事!
薛老夫人頭一暈,眼見著要摔倒。
花嬤嬤眼疾手快將人扶住,同時喚那小丫鬟:“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兩人一左一右將薛老夫人扶坐在椅子上,皆是擔憂。
好在薛老夫人知曉眼下不是要暈的時候,強撐著重新站起,用力攥緊花嬤嬤胳膊道:“走,去接旨!”
她倒要看看,究竟又是怎樣的災禍落到她薛家頭上!
與薛老夫人一樣緊張的還有薛府眾人,當然,除了千霖。
她雖不清楚這圣旨為何而來,但并不認為此時的薛府有禍事,心中更隱有猜測,便鎮定如常。
剛回府不久的小曹氏見她這般,心中那叫一個氣,后悔答應姐姐要給這死丫頭說親。
蓮娘不敢看小曹氏,便只輕輕拽了拽千霖衣角,低聲道:“霖兒,咱們往后點啊,往后點。”
千霖看她一眼,在蓮娘祈求目光下,跟著向后退了兩步,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不知何時跑來的元寶,小家伙登時一聲尖叫。
“你這個……”
小曹氏斥責的話尚未說完,門口便有小廝急跑著稟報:“來了!來了!傳旨的來了!”
眾人不敢再出聲,紛紛心懷忐忑,下跪接旨。
那傳旨內侍掃了眼眾人,忽然開口:“哪位是薛千霖,薛姑娘啊?”
薛千霖?!
果然!薛千霖就是災星!只要她回來,薛家就沒得好!
這一刻,不止小曹氏這般想,便是二房、三房的人也都忍不住咬牙腹誹。
先前還是自家,這次竟跟宮里扯上關系,這薛千霖究竟闖了多大的禍,莫不是要整個薛家為其陪葬不成?!
千霖無視眾人或疑惑,或憤恨,或驚恐的目光,徑直上前行禮:“公公,小女是薛千霖。”
那內侍掃她一眼,忽地笑出聲:“薛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得了圣心,乃眾千金之表率啊!”
千霖道:“公公謬贊。”她大概知道了這圣旨為何而來。
那內侍見她這般寵辱不驚,微微點頭,隨即笑道:“薛姑娘,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