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兒,聽說你麾下將官在大年初一遇襲了?”楚王問。
“回父王,是的。而且,當時賀之榮也在場,他也被那狂徒所傷。”
“哪來的狂徒?居然敢在天子腳下襲擊朝廷命官,真是膽大包天了!必需嚴懲!”
“回父王,正是如此,兒臣的下屬已把事件報大理寺了,由大理寺審理此事。目前那刺客仍未抓拿歸案。”
“嗯,王兒可知道此事是因何事而起的?”
“父王,兒臣已問過下屬,那名蒙面人是突然襲擊的,兒臣的下屬完全不知道是因何而起。當時,賀之榮也正和兒臣的下屬在一起呢。”
“那名遇襲的參將是誰?”
“回父王,是閻肅,就是跟兒臣一起回朝的永州參將。不知道父王是否還記得?前幾日,閻肅還在此處領過父王的賞賜呢。”太子不慌不忙地說,暗暗打量楚王的表情。
“閻肅?居然是他?”楚王似乎有點吃驚,眉頭也不禁皺了一下。
“是,閻肅第一次入京,就遇到此事,實在讓人不解。據他所述,那刺客武功高于他,只是傷了他,卻沒有傷害他的性命,似乎只是想故意驚嚇于他。”
“哦?居然是這樣的?那就怪了。難道,那刺客的真正目標并不是閻肅?”
“嗯,兒臣也在疑惑之中。另外,父王,賀之榮也是那天在同一個地方被那同一個蒙面人所傷的。兒臣以為,有人不僅要對付兒臣,還可能會涉及到朝中其他人。”
“王兒,還是讓閱風樓好好查一查此事為好。”楚王沉吟著。
“是,父王。”太子暗暗有點奇怪,楚王居然主動提出讓閱風樓徹查此事,難道那刺客真的跟楚王無關?或者說這是故意布的疑云陣?
“那閻肅現在何處?”
“回父王,閻肅正在越王府養傷。”
“嗯,王兒,此事只怕沒有那么簡單,你還是小心一點為好。最近幾日就留在宮里,不要出去了。”
“是,父王,兒臣這幾日一直都在宮里,并沒有出去。”
“嗯,那就好。”
從御書房出來,已近午時,司馬浩云便回了旭陽宮,吩咐小陸把尚衣局的人召來。
尚衣局的主事第一次被太子所召,受寵若驚,立刻急急前來。
“尚衣局主事女官李郁香叩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
“謝殿下。”李郁香慢慢爬起來,“不知殿下召奴婢前來有何吩咐?”
“嗯,是這樣的,本君想要做一件新袍子,明日就要。”
“是,殿下。不知殿下可有合心的款式?”李郁香心中卻是叫苦不迭:我的太子爺哎,哪里能一日就做成一件新袍的?光那些要命的繡工就要耗費數月之久了!但她不敢說什么,只能硬著頭皮先應著。她記得過年前呈給太子的幾件新袍子,那都是費了尚衣局里的繡娘半年多的工夫才做出來的。而當時太子居然派人把其中一件白色繡云龍紋的織金袍子給送回來了,要求改小,并且還要在外面綴上一層紅色的輕紗。尚衣局里的五名繡娘費了兩日兩夜才弄好了。她卻不知道,這件辛苦改造的新衣只不過穿了半天就報廢了。
“款式?你可有什么推薦么?”
“是,殿下,尚衣局里有一本圖冊,不如拿過來,請太子親自挑選?”
“嗯,也好。”
小太監飛奔而去,很快就捧了一本厚厚的圖冊回來了。
李郁香慢慢翻開冬衣圖冊,請太子參詳。她翻開的都是男款的花樣紋飾,期望太子選中的是繡衣局庫里已有準備的樣式。司馬浩云卻不言語,一直翻向后面,他慢慢地翻閱著,忽然停了下來,指著其中一款圖樣,說道:“本君要這個式樣的,紅地的錦緞,內層夾厚絲,務必要輕軟舒服又保暖。”幾天前閻肅嫌棄那件貂皮袍子太重,穿著不舒服。他一直想為肅兒做一件又輕又軟又保暖的新袍子。
李郁香一看,那圖樣是“金鳳牡丹圖”,分明是嬪妃適用的女款,心中暗暗奇怪,旭陽宮中并無妃子,難道太子是為未來太子妃做的?而且,除了太子妃,東宮之中誰敢穿“金鳳”?但她不敢多言,只是點頭說道:“是,殿下,那袍子的樣式要什么樣的?”她心里又暗暗慶幸,之前給王后娘娘做新衣,就準備了好幾件不同式樣的“丹鳳朝陽”的緞子,其中就有兩件大紅地的,如今只要拿來稍改一改,加繡幾朵牡丹作點綴,就容易很多了。雖然跟圖冊上的圖樣不盡相符,不過,只要跟太子稍作解釋,想必他不至于很怪罪吧?只是,今晚又要一夜不眠了!
“嗯,就做成披風式的吧,帶一個軟兜帽,做厚一點,可以裹著整個身子的。”
“是,殿下,那,不知要做什么尺寸呢?”李郁香又小心地問。
“嗯——”太子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告訴她一個大概的長度和寬度。
李郁香一聽便知道這個尺寸只能是女子的身材,便不禁微笑:“是,殿下。奴婢馬上動工,明日午后再給殿下送過來。”
“好,要做好看一些,知道么?”
“是,殿下,尚衣局的工夫,殿下請放心。對了,殿下,奴婢有一個小建議,不知是否該講?”
“說吧。”
“奴婢以為,在那軟兜帽的帽邊上鑲一圈白貂毛會更好看,而且更暖。”
太子想了想,便點點頭:“好,就依你的建議吧。”
“是,殿下,奴婢告退了。”李郁香不敢久留,匆匆而去,得抓緊工夫干活了。
晚間,太子吩咐陸安慶召昨日那侍姬侍候。
陸安慶暗暗奇怪,昨日太子走了之后,聽說那侍姬仍是在蘭香殿中呆了很久才離開,而且,離開的時候似乎有點傷心的樣子。陸安慶本以為一定是太子對那侍姬的侍候不滿意,對侍姬發了脾氣,把那侍姬嚇壞了。如今,太子居然指定要那侍姬侍候,真是奇怪了。但心里奇怪歸奇怪,命令得照辦。
當太子慢慢走進蘭香殿時,那名叫胭脂的侍姬仍如昨日一樣,美麗誘人的身體上僅披著一件薄薄的輕紗,跪在床前等候著太子殿下的駕臨。
太子微微皺了皺眉頭,慢慢走到床前坐下。胭脂不敢起來,仍是跪在那里,低著頭,看著太子的腳。
“起來吧。”
胭脂愣了愣,低聲道:“謝殿下。”于是便慢慢站了起來,那件輕紗隨即滑落到腳邊,那美麗的軀體便完整地呈現在太子眼前。
太子微微嘆一口氣,隨手扯過床上的一件絲毯扔了過去,低聲喝道:“披上吧。”
胭脂不敢言語,慌忙抓過絲毯把自己裹著,內心更是忐忑不安。如今太子殿下是連她的身體也不想看了,那他為何還要召她侍候呢?
太子看她一臉的驚慌,心中有點不忍,便淡淡地說道:“胭脂,你還記得本君昨日所說的話么?”
胭脂遲疑了一下:“殿下所說的……是,殿下,奴婢記得的。”
“嗯,今日也一樣。”
胭脂驚愕地看著太子:今日也一樣?那就是說,她仍要假裝侍寢?
太子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著對面的仙鶴香熏爐,慢慢地問:“你是哪里人氏?”
“回稟殿下,奴婢是青州人氏。”胭脂老老實實地回答。
“青州?”太子似乎吃了一驚,轉頭看著她,“你是青州人氏?”
“是的,殿下。”胭脂低頭應道。
“哦?那,青州都有些什么風土人情?你給本君說一說吧。”太子雙眼閃亮,似乎很高興。
胭脂很是詫異,太子為何對青州如此感興趣?不過,她卻不敢問,便慢慢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青州的一些風俗習慣一一說了。
太子一面聽一面不時地插入問題,似乎真的很感興趣。
“那么青州過年時的民間習俗呢?可有什么與京城不同的地方?”
“回殿下,奴婢剛到京城就進宮了,對京城的民間風俗不是太了解。”
“沒關系,你就挑青州比較特別的風俗說吧。”
“嗯,青州的民間,在大年初七那天,會有一個很特別的風俗。平時鎖在深閨里的千金小姐們都可以出來賞春,而且,還可以跟年輕的郎君相會,如果彼此中意,還會互相贈與同心結,祈求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同心結?”太子驚奇地問。
“是的,殿下,而且,同心結是要自己親手編的才有效的。”
“那同心結是什么樣子的?怎么編?你知道么?”
“是,殿下,奴婢知道怎么編同心結,”胭脂怯怯地看了太子一眼,低聲道,“如果太子殿下喜歡,明日,胭脂給殿下編一個吧?”
“嗯?你剛才不是說只有親手做的才有效么?明日,你教本君編一個吧。”太子微笑道。
胭脂吃驚得張大口:“殿下,殿下想要自己親手編一個同心結?”
“對,怎么啦?很難學的嗎?”
“不,也不是太難。”胭脂心中狂跳,太子殿下要親手編同心結?他想要贈與哪位美人呢?難道是太子妃?聽說那天在王后娘娘宮中赴宴之時,太子殿下盯著未來太子妃看了好久呢,聽說太子已經迷上了未來的太子妃了!
“嗯,那就好,明晚本君一定要編一個同心結。記住了,如果你教會本君,本君重重有賞。”
“是,殿下。”
“需要用到什么材料的?本君吩咐小陸置辦。”
“殿下,只需要一些絲繩,很好辦的,明日胭脂準備好就行了。”
“好,說定了,明晚就編同心結。”太子高興地說。
“是,殿下。”胭脂心想,看來明晚又能陪伴殿下了!今夜的太子殿下又與往日大不相同,那么溫和,那么可親,那么俊俏,那么……他居然陪她說了那么多的話!入宮三年來,直到昨天之前,他幾乎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她多希望能時時看到他,陪伴他,即使不能侍寢,也希望能在他的左右啊!
“好了,今夜就這樣吧,你可以退下了。”太子愉快地大步走了出去。
胭脂愣愣地看著他那英挺瀟灑的背影,不禁癡了。
守在門外的陸安慶忽然看到太子滿面笑容地走了出來,似乎心情極好,不禁吃了一驚,心想,今日的侍候竟是如此令人滿意么?那個胭脂果然有一手呀!如果明日仍是她侍候,我小陸就服了!
司馬浩云回到摘星殿,小侍從稟報道:“回殿下,元總管派人來傳話了。”
“說。”
“是,殿下,元總管說:今日公子大好了些,還到園子里轉了一圈,公子還想打一趟拳練練身子,不過,總管不敢讓公子太操勞了,而且太醫說了,公子必須靜養,所以堅決勸住了。公子整天呆在房里會很悶,所以,總管請殿下示下,是否可以請幾個戲子來府內給公子解解悶?”
“戲子?”司馬浩云想起上次在那戲園子里,閻肅聽戲聽得入了神的樣子,“還有什么?”
“回殿下,還有,元總管說:上官將軍又來了,不過,總管還是沒有讓他見到公子。”
“知道了。”
小侍從悄悄退出去了。
司馬浩云眉毛擰在一起:上官天宇真是陰魂不散,趁本君不在肅兒身邊,整天來糾纏肅兒,真是豈有此理!肅兒,肅兒千萬不能讓那家伙賺了去!哼,任他再橫也不敢闖本君的越王府!
他又苦苦地想:不知道肅兒有沒有在想念我呢?小元真是的,怎么一句也不提?如果肅兒問起我,就應該告訴我呀!不知道小元是怎么回答肅兒的?會不會說錯話了?我這么久也沒有回去看“他”,肅兒是不是生氣了?呀,今早讓人送去的花式宮燈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小元怎么一句都不提?
他愁緒百結地上床就寢了。
他看到肅兒披著那件大紅的繡著金鳳牡丹的錦絲袍子,那白色的貂毛鑲在那軟兜帽的外沿,紅白相映,襯著肅兒嬌俏的臉,那么嬌媚那么迷人!肅兒果然適合穿紅的。他興奮地上前:“肅兒,你怎么來了?呀,這袍子真好看,你喜歡么?”肅兒仿若罔聞,而且似乎對他視而不見。她靜靜地站在廊下,看著遠處,似乎在等著什么人。他急了,伸手去拉她,卻怎么都觸摸不到,但她卻總是在他面前,靜靜地站著,眼睛看著遠處,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司馬浩云大汗淋漓地醒了過來,他愣愣地看著帳頂。肅兒不認得他,肅兒已經把他忘記了!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他癡癡地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那個名叫胭脂的侍姬說的同心結,嗯,他一定要親手做一個同心結給肅兒,他要和肅兒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他身為一國儲君,他卻毫無辦法,他不能把肅兒鎖在他的深宮里,他不能把肅兒綁在他的身上,他甚至不能讓肅兒在心里多想他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