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大步走進(jìn)書房。

看到穿著整齊、一身便裝的司馬浩云，鳳翎先是呆了一呆：“浩云，你可是要出去么？”

“對，如果不是你來了，如今本君應(yīng)該回到王府了?！彼悬c(diǎn)不滿地白了鳳翎一眼。

“回王府？為何一大早回王府？”

“正是一大早，本君才能抽空回王府一趟。好了，有什么事么？快說吧，可是調(diào)查有什么進(jìn)展了？”他有點(diǎn)不耐煩地說。

鳳翎想了想，便不慌不忙地說道：“正是如此，昨夜得報，已查出大年初一那天究竟是哪位貴夫人要到棲霞山上香了?！彼?dāng)然一下子明白了司馬浩云為何那么急著出宮去，顯然是想去看小閻的。但是，他不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火上燒油”。

“哦？”

“鳳翎昨夜想了一個晚上，一大早就進(jìn)宮來，就是想跟你好好說一說呢?！?/p>

“說吧。”

“是。昨日，我們曾商量著也要從那些所謂的神秘貴夫人身上著手調(diào)查的?！兵P翎仍是不緊不慢地說著，“小閻遇襲那天，小元子是借了一員京官家的轎子才把小閻送下山的。那員京官是國子監(jiān)祭酒文正峰，那天是他的一位側(cè)夫人到棲霞寺上香……”

司馬浩云忍不住打斷他：“好了好了，這些細(xì)節(jié)你無需跟本君說，直接說你們的發(fā)現(xiàn)吧?！彼麑?shí)在不想在這里浪費(fèi)時間跟鳳翎閑聊，他恨不得馬上見到肅兒，他本來是希望能在肅兒醒來后睜開眼的那一刻看到他出現(xiàn)的。他本來已經(jīng)想好了當(dāng)肅兒看到他的時候他要對肅兒說的話了。

“浩云，你別急呀，你聽我說，這些細(xì)節(jié)有助于我們進(jìn)一步分析那幕后之人呀。只有弄清楚那幕后之人，我們才能分析出那人的動機(jī)，還有他們的下一步行動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呀?！兵P翎卻絲毫不受他的影響，仍是慢條思理地說道。

司馬浩云無可奈何，他又不能直接地說：“你別煩我，我要去見肅兒！”他努力耐著性子，瞪著鳳翎：“好吧，繼續(xù)說吧。”

鳳翎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是，主君。我們正是通過調(diào)查那文正峰的側(cè)夫人來順藤摸瓜，文正峰的正夫人那天是到大相國寺上的香，那位側(cè)夫人居然膽敢不跟隨正夫人，另外跑到城外的棲霞寺上香，實(shí)在讓人不解。經(jīng)過我們打聽，原來，那側(cè)夫人是聽說，棲霞寺的送子觀音特別靈驗，而且在大年初一那天參拜會更好，當(dāng)年必得子嗣……”

司馬浩云真想喝住他：那些側(cè)夫人求子的事不要跟本君啰嗦，本君沒興趣。但是，他卻是很清楚鳳翎的性子的，如果此時打斷他，他會用更啰嗦的方式來折磨你。司馬浩云努力控制著想暴打他一頓的沖動。

“于是，那側(cè)夫人急于生一個兒子，以確保在文府中的地位，便無論如何要到棲霞寺上香。但是，那個關(guān)于棲霞寺送子觀音特別靈驗的傳說又是怎么來的呢？以前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呀……”

司馬浩云心想：鳳三公子還“待字閨中”，怎么會關(guān)心別人那送子觀音的事了？

“于是，我們又細(xì)細(xì)地調(diào)查，原來，那個傳說是通過一個如夫人的小茶會傳出來的。那些如夫人們在年前的某一天一起相約喝茶，在喝茶之中，自然是要談?wù)撘恍w己話兒的。求子，必然是如夫人們很關(guān)切的話題了。于是，就有某位如夫人說，她曾聽說棲霞寺的送子觀音特別的靈驗，在大年初一那天參拜最為靈驗。于是，那些如夫人都不禁心動。聽說，大年初一那天，朝中的幾位重臣的愛妾都到棲霞寺上香了……”

司馬浩云冷冷地瞪著鳳翎：好啊，你這是故意的吧？你什么時候才進(jìn)入正題呢？

鳳翎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司馬浩云那冰冷的“眼鋒”，仍是慢條思理地說著：“而其中身份最為尊貴的如夫人，你猜猜是誰家的？”

司馬浩云只是冷冷地瞪著他：本君管她是誰呢！

鳳翎微微一笑，慢慢地說道：“太子殿下自然是猜不著的，這朝中大臣們家里大大小小的夫人如此之多，哈哈，除了閱風(fēng)樓，只怕還真沒有誰更清楚了。經(jīng)過我們的仔細(xì)調(diào)查，那天，漢陽王的心愛小妾十四娘也去棲霞寺上香了。而且，到棲霞寺傳話，要寺僧注意保證夫人安全的也是漢陽王府的人?！贝藭r，鳳翎停了下來，看著司馬浩云。

司馬浩云淡淡地看著他：“九王叔的愛妾想生個兒子，也去上香了，那又怎樣？”

鳳翎不慌不忙地說：“那天，其他府里的如夫人都是午時前后在棲霞寺上完香的，而漢陽王的愛妾卻是太陽下山前才到的棲霞寺，而且，也只是待了一刻鐘便匆匆離去了。我們還查到，大年初一那天，漢陽王府的所有夫人小姐都在大相國寺上香祈福，包括那位愛妾。顯然，那名愛妾是在大相國寺上完香之后，又跑到棲霞寺去的，就好象是去應(yīng)一下卯一般?！?/p>

司馬浩云雙目冷光如電：“就算如此，又怎么能說明漢陽王跟此事有關(guān)呢？而且，那些如夫人相約到棲霞寺上香是在年前就決定了的事，肅兒那天去棲霞寺卻是出門前才臨時決定的，這兩件事怎么能扯上關(guān)系呢？”

鳳翎深深地看著他，慢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主君說的極是。鳳翎也覺得這也太牽強(qiáng)了。但是，仔細(xì)思量之下，這件事卻也不是那么牽強(qiáng)。鳳翎曾仔細(xì)問過小元，他那天為什么會建議小閻去棲霞山賞花的？小元說，他年前一直在考慮大年初一應(yīng)該陪公子去哪里逛才合適。他曾問過幾名小廝，如今京城中哪里賞花比較好？當(dāng)時有小廝就極力推薦棲霞山上的臘梅開得極好，而且，過年時節(jié)，估計各大寺廟里的人會特別多，棲霞寺在城外，寺廟相對較小，可能人會少一些，相對清靜一些，可以好好賞花。”

司馬浩云冷笑一聲：“你是說，因此對方就鎖定了棲霞寺了？”

鳳翎輕輕搖頭：“當(dāng)然不是，畢竟是否去賞花本就是一件臨時起意的事，只有在他們出門的時候才能確定下來。但，至少，對方可以基本鎖定幾個目標(biāo)地點(diǎn)了。而棲霞寺應(yīng)該會是比較有把握的地方。鳳翎相信對方不僅是在棲霞寺里布置了，應(yīng)該也為其他幾個地點(diǎn)做了計劃。但那幾個地點(diǎn)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我們也無法查證?！?/p>

“就憑這樣的調(diào)查，你就認(rèn)為漢陽王跟此事有關(guān)？漢陽王為何要對付本君？”

“是，現(xiàn)在的調(diào)查還不能確定此事是漢陽王所主使的，但至少，漢陽王還是最有嫌疑的。浩云，漢陽王表面上是一位閑適的富貴王爺，平時的生活里只是賞花飲酒、吟詩作對，不問朝政；但是這十幾二十年來的韜光養(yǎng)晦可并不簡單哦……”

“怎么說？”

“浩云，你可知道，當(dāng)年王上在爭取太子之位時，當(dāng)時的九王子司馬明哲可是其中一位極有競爭力的人選。只是，不知為何，到最后，他卻忽然聲援當(dāng)時的六王子，力挺如今的王上為太子，而且，在王上登基之后，他還主動放下了兵權(quán)，甘愿做一個閑散王爺。但是，他這些年來，你真的認(rèn)為他是乖乖地呆著嗎？你可知道，漢陽王的五個寶貝女兒的夫婿都是朝中重臣或其子，他的四個寶貝兒子娶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而且，那幾個可都在朝中任職呢，你的那幾位庶出的王兄和這位九王叔也是過往甚密。這些，閱風(fēng)樓可都記著呢?！兵P翎冷笑一聲，慢慢說道。

司馬浩云深深地看著他。

鳳翎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地慢慢地說：“如果，當(dāng)今王上唯一的嫡子出了問題，你猜，朝中上下會怎么想？如果，當(dāng)今王上被迫要改立新太子，哪位王子能足以擔(dān)當(dāng)此任？王上如今春秋已過五十五，而漢陽王才不過四十八，如果，當(dāng)今王上因為太子行為不端而氣病了，甚至……朝中接位呼聲最高的會是誰？而王子們又會如何？到那時，楚國又會如何？”

司馬浩云神色凝重。

“浩云，你還要不要急著跑去見小閻了？”鳳翎終于說出了這句一直壓在他的舌尖的話。

“難道，本君只是去看望一下肅兒，這大廈就傾覆了不成？”

“當(dāng)然不會，但是，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小閻今日過得高興不高興有沒有喝湯，太子安好，小閻才能安好呀！”

“如果，那刺客其實(shí)是父王派來的呢？”

“那個，鳳翎也曾想過，但是，如果王上不喜歡小閻，大可找個理由直接把他調(diào)開永州或者把他降級扔到其他偏遠(yuǎn)的州去，根本不需要用那么迂回的法子。而且，”他停了一下，“我剛才還沒說的另一個對漢陽王的懷疑的理由，葉思涵說那名刺客的樣貌很象胡人，我想起來曾在漢陽王的一次宴席上見過一個紅發(fā)碧眼的胡人?！?/p>

“鳳翎，九王叔居然會請你去赴宴？”

“呵，浩云，本公子在京城可是很有民望很受歡迎的，那漢陽王還差點(diǎn)想招本公子為婿呢，只不過本公子不樂意罷了。而且，漢陽王府上的大大小小的宴席向來都是宴請各方的，不管是達(dá)官貴人，還是民間異人，都無任歡迎?！?/p>

“哼，看來，真正很有民望的是九王叔啊?！?/p>

“那天，鳳翎之所以也去赴宴，是因為聽說那次的宴席會請到一些民間異人，鳳翎好奇，就去看個究竟。果然，在那次宴席上看到了五湖八方的異人，其中就有好幾個胡人。其中有一個紅發(fā)碧眼的胡人甚為漢陽王看重，他的席位就設(shè)在漢陽王的次席?！?/p>

“如果真的是九王叔要對付本君，他為何要找一個目標(biāo)那么明顯的胡人來引起注意呢？”

“這就是漢陽王高明之處，他故意給我們一個很明顯的目標(biāo)，讓我們苦苦找尋那個人，然而，那個刺客應(yīng)該早就被他藏起來了，甚至早就離開了燕州，根本不可能再在我們眼前出現(xiàn)了。那么此案就會走入死胡同之中?！?/p>

“找不到真正的刺客，就無從指證幕后之人了?！?/p>

“但是，鳳翎卻覺得漢陽王應(yīng)該要有下一步動靜了。浩云，你這幾天的處理很是高明，不但把此案報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出面審理此事，大理寺正在京城四處搜索那名刺客，而且，你這幾天留在宮里，日日與王上及眾位重臣一起商議朝政，絲毫與小閻無關(guān)。如今，漢陽王應(yīng)該也很迷惑，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葫蘆里賣什么藥，他的下一步也遲遲無法進(jìn)行。但是，他既已經(jīng)走了第一步，他必然不可能就此收手，所以，他應(yīng)該很快就要進(jìn)行第二步了?！?/p>

“那么，你認(rèn)為，他的第二步是什么？”

“這可無法猜，但鳳翎已派人密切監(jiān)視漢陽王府以及漢陽王的那幾個女婿的動靜，而且，越王府里的那幾個小廝，鳳翎也是密切注意著。如果這兩日還沒有動靜，鳳翎倒想要找個法子引蛇出洞了?！?/p>

“引蛇出洞？”

“對，到時候，也許還要小閻幫忙?！?/p>

“你想干什么？想要把肅兒當(dāng)誘餌？不行，那太危險了。”

“浩云，我不僅要小閻當(dāng)餌，也要太子的配合?！?/p>

“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鳳翎還沒有完全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所以，這些天，還請?zhí)幽慕梗残脑趯m里過太子的日子，如果有新的發(fā)現(xiàn)，或者有了辦法，鳳翎肯定首先過來請示主君的允許才行動的。你放心好了?！?/p>

“其實(shí)，你是不想本君去見肅兒吧？”司馬浩云冷冷地瞪著他。

“浩云，小元在外面侍候著呢，小閻一定會好好養(yǎng)身體的，你不用擔(dān)心?！?/p>

“你怎么可能知道本君在擔(dān)心什么呢！”司馬浩云嘆了一口氣。

鳳翎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很認(rèn)真地說道：“浩云，鳳翎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p>

司馬浩云冷笑道：“有什么是你鳳三公子不敢講的么？”

“浩云，問心一句，你心里真正喜歡的是女人還是男人？”

“什么意思？”司馬浩云有點(diǎn)愕然。

“除了小閻，你可曾對其他男人有過那種思念么？”

“……”

“這幾日，侍候你的那些美人可還能讓你覺得歡喜么？你想想其他男人，可還有同樣的興趣么？”

“……”

“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希望小閻是男人還是女人？”

司馬浩云苦笑：“我最近經(jīng)常夢到她……”肅兒在他的夢里……總是穿著女裝……

鳳翎嘆了一口氣：“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在你心里，你希望小閻是女人，對嗎？”

司馬浩云黯然不語。

“浩云，小閻是楚軍之中的一員將官，他是男人啊！”

司馬浩云默默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天邊那慢慢飄遠(yuǎn)的白云：“鳳翎，這些我都明白的。只是，我沒有辦法不去想他。”

“浩云，這只是你一時的……”

“鳳翎，你知道么？只有和肅兒在一起，我才是司馬浩云，我才是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在遇到他之前，所謂的司馬浩云，只是太子的另一個名諱而已?！?/p>

“浩云……”

“遇到肅兒之后，我才知道悲傷和歡喜是可以在一瞬間改變的，我才知道心里想著一個人的時候是那么難受而又那么的美好，我才知道只有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才是活著的司馬浩云……”

“浩云……”鳳翎呆住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情深入骨？浩云竟是愛他到如此地步了？可是……

“鳳翎，”他轉(zhuǎn)過身來，很熱切地看著鳳翎，“你知道么？肅兒穿上女裝有多么美！普天之下，再也沒有比他更美的人了！”

“浩云，那只是你的夢里……”鳳翎干巴巴地說，糟了，浩云已經(jīng)把夢境當(dāng)成了現(xiàn)實(shí)了，怎么辦？

“不，鳳翎，不是夢里，是真的，肅兒真的穿著女裝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天，我便已決定了，不，是遇見肅兒的第一天開始，我已經(jīng)決定了，這一生，都要好好地保護(hù)他愛惜他，決不會讓他受到半點(diǎn)的傷害！”

“可是，浩云，小閻怎么可能會穿上女裝呢？”鳳翎真是大吃一驚，難道小閻居然有這種奇怪的癖好？如果讓一個正常的男人穿上女裝去取悅別人，一定會視為奇恥大辱的。

“其實(shí)，肅兒是不情愿的，那天只是為了把青峰寨收伏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的。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起的在青峰寨把梁國的陰謀破了的事么？那天，是青峰寨上的一個傳統(tǒng)節(jié)日，長老們懇請本君和肅兒一起為老百姓祈福。所以，肅兒才不得不穿上那女仙人的衣裙?！彼抉R浩云兩眼閃閃發(fā)光，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嬌美無比的肅兒站在他的面前，“真的好美！那一定是青峰寨里曾見過的最美的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