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下的地洞并不太深,大概七八尺左右,閻肅跳下去,很快便著了地,地上似乎還鋪了一層軟軟的草墊以作緩沖,所以她跳下去后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但下面卻是一片漆黑,她定了定神,讓眼睛漸漸適應黑暗,里面似乎是一條兩人寬的通道。她身上沒有帶火折子,只能在那黑黑的暗道里,一直摸索著前行。她一面心里默念著“右三再左”,好在那些分叉路口都有一根粗大的牛油燭點燃著,她不至于錯過了。后來,為了方便行進,她干脆把一根牛油燭硬生生地掰了半截下來,拿在手上,后面的路才終于不用摸黑前行了。
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左轉,感覺走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閻肅發現原本平行著的路似乎開始一直向上走,到后來,竟干脆就是爬上木梯子了,兩邊是磚墻,似乎是在兩墻之間的夾墻之中,走了大概三層梯子,她終于來到一扇黑色的木門前。她嘗試著向外推門,那門卻紋絲不動。她又嘗試著拉門,那門仍是仿佛嵌在那墻上一般。她想,大概這門是要通過機關才能開的。于是,她便在門上及周圍摸索起來。忽然,她摸到門柱邊上的一個小洞,那洞很小,僅供一個成人的母指伸入。她小心地把手指伸了進去,她的手指觸到一個小突起,似乎是一個開關,于是,她稍用力按了一下,那木門便悄沒聲息地滑進墻里去了。她松了一口氣,又等了一會兒,并沒有其它動靜了,她用手中的牛油燭往前仔細地照了一遍,前面似乎也是一個空空的方形洞。于是,她便放心大膽地跨出門,當她剛一跨出門外,縮進墻里的木門又悄悄地滑了出來,封住了來路,似乎已感應到她走了出去。
閻肅剛跨出那門,沒走幾步,卻是一頭撞在一堆布料一樣的東西上了,她嚇了一跳,舉燭細看,驚訝地發現她似乎是鉆進了一個大衣柜里了,因為面前掛著很多華麗的衣裳。她愣了一會兒,小心地拔開那些衣物,貓腰鉆了過去,面前又是兩扇木門,看樣子似乎真的是一個大柜子。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推門出去,忽然,她聽到外面有人聲,連忙屏息靜氣。
那人聲漸近,不久便來到近處,然后,是開柜門的聲音,一道白光隨著柜門的開啟射了進來。閻肅急忙把手中的那小半截牛油燭吹滅,閃身躲在一件垂到柜底的長衣后面。柜門隨即大開,一個丫頭出現在門前,她快速地翻找著。
“春紅,年前公子新做的那件大紅色的錦衣放哪里了?”那丫頭說道。
“就在柜子里呀,我親手收好的。之前嫌那衣裳太紅了,不肯穿,如今卻又巴巴的要找出來。”另一個女子說道,似乎就是春紅,也在柜外。
“還不是為了那今日新來的那個小美人兒,我看公子是想穿上那大紅衣裳‘洞房’呢……”門前的丫頭笑道。
“哼,我們這公子也真是的,整天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家拐回來,我看呀,今天那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在燈會上讓公子給看上了,又被拐回來了……”春紅冷笑道,似乎頗有些不平。
“春紅,快別說了,我們只是奴婢,哪里管得著主人家的事呢?但求自保就好了。”
“秋蘭,我們眼看著這些事,唉,真是罪過呀!”春紅嘆道。
“春紅,在這京城,我們這府是財大勢大,誰敢得罪我們這公子呀,我們這些下人只能盡自己的本分了……”秋蘭說道。
閻肅在柜子里越聽越火,看來這一家的富少爺把人家的好姑娘搶回來禍害了,還說什么天子腳下呢,真是豈有此理,本姑娘可不能坐視不理!她忽地從柜里鉆了出來,迅速把秋蘭按在柜門上,一手拔出腰間的短劍,同時對另一邊的春紅低聲喝道:“不許聲張,否則,本公子就對她不客氣!”自從在棲霞山遇襲后,司馬浩云強逼閻肅出門必需帶劍。現在果然派上用場了。
兩個丫頭都嚇呆了,怎么柜子里會跳出一個人來的?而且那人手上還舉著一把利器!
“你名叫春紅?”閻肅盯著她,春紅連連點頭。
“好,你過來,把秋蘭綁了。”
秋蘭嚇得要哭了,低聲哀求道:“英雄饒命呀!秋蘭什么都沒做呀!”
閻肅瞪著她:“閉嘴!再吵就把你的嘴巴割了。”秋蘭嚇得立刻把嘴巴緊緊閉上。
春紅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按閻肅的吩咐用柜子里的綢衣把秋蘭雙手和雙腳捆好,又用絲巾把她的嘴堵上,再把她拖進柜子里,用衣服蓋著。
“好,春紅,你說,今日你家那個混蛋公子帶回來的姑娘在哪里?”
春紅眼前一亮:“英雄,你可是為了救那姑娘而來的么?”
“對。”
“英雄,我帶你過去吧。”春紅熱情地說。
“什么?”閻肅吃了一驚。
“英雄,春紅是真心想救那位姑娘的。請快隨我來吧,再遲一點,我怕,我怕會出事……”春紅焦急地說。
閻肅有點疑惑地看著她:“你不怕得罪你家公子么?”
“英雄,這里的園子很大,你又不熟悉這里,春紅怕你會找不到的。如果,如果真的有人怪罪,春紅就說是被逼的,英雄不會怪我吧?”春紅懇切地說。
閻肅一想,也對,自己現在還不知道身在何方呢,如果真的要救那位姑娘,就必須有熟悉情況的人帶路才行。于是,她點了點頭,沉聲道:“如果你膽敢耍什么花招,本公子決不饒你。”
“是,英雄,春紅不敢。”
于是,春紅在前引路,閻肅緊隨其后。春紅果然很配合,每當看到有人過來時,她都引著閻肅避開,如果實在避不過,她就讓閻肅躲在一邊,她來應付來人。很快,她們穿過一個小花園,來到一棟華麗的三層小樓前。
春紅停了下來,低聲道:“英雄,那姑娘就在三樓上,我估計我們公子現也在上面。”
閻肅點點頭,剛想說“你別跟著了”,春紅又說道:“英雄,春紅只能帶你到這里了,請英雄也把我綁了吧。”說著,她背轉身來,反轉雙手,請閻肅把她綁了。
閻肅一愣,隨即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她被綁,那就更是“被逼”的了。閻肅暗暗贊她聰明,于是,也不客氣了,讓她坐在小假山后,解下她的裙帶,把她的雙手、雙腳綁了,又用她的絲帕把她的嘴堵上了。
閻肅迅速跑上三樓,居然一路無人。到了樓上,她正想好好搜索一番,卻聽到一個姑娘怒喝道:“大膽狂徒!休得對本小姐無禮,否則,鳳家絕不饒你!”那聲音非常熟悉,竟是鳳菲的聲音。閻肅大吃一驚,鳳菲怎么會在這里?難道那丫頭所說的被拐來的姑娘竟是鳳菲?閻肅急忙循著聲音而去。很快,她來到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她從窗外向里探看,只見房間正中是一張大床,一個年輕的姑娘躺在床上,看不清樣子,卻是動也不動,似乎是被捆在床上了。床前坐著一個年約二十三四的年輕男人,那人衣著甚是花俏華麗,顯然是一個富貴公子,他正側身看著床上的姑娘,看不清模樣。
那男人笑道:“鳳小姐,今夜乃上元佳節,正是人月兩團圓之時,是我倆天作之合之時。請小姐莫要驚慌,待本公子換過新衣,與小姐拜堂成親,成其好事。本府與鳳家正是門當戶對,本公子與小姐是天造地設的好佳偶!本公子今夜一定好好侍候小姐,小姐一定會喜歡的!到明日,我倆就雙雙回鳳家拜見岳父岳母大人……”那人喋喋不休地說著,竟伸手去撫摸床上的女子。
女子驚叫著:“壞蛋!放開我!不要碰我!救命啊!”
閻肅急了,一腳踢開房門,沖了進去,一腳便向那男人的后背踢去。那男人猝不及防,被她狠狠一腳踢開滾到地上,還未反應過來,閻肅已經一下子跳到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雙腳便不間斷地連環踢出。她滿懷憤怒,加上不知道對方武功深淺,不敢托大,直接用她最狠的勁道。那男人慘叫連連,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很快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滿地爬。他一路爬,一路大叫“來人呀,救命呀!”閻肅不依不饒,繼續追打。那男人爬到樓梯口,被閻肅追上一腳便踢得從樓梯滾了下去,一路的慘叫。閻肅知道必然會引來惡奴,但也顧不得了。
閻肅急急轉身回房,跑到床前,一看,床上的姑娘果然就是鳳菲!但見她身上僅穿著一件貼身小衣,手腳都被捆著,動彈不得。
“小菲,別怕,我來救你了!”閻肅急忙割開她身上的捆綁,扶她起來。
鳳菲一見閻肅,頓時淚如泉涌,一下撲進她的懷中,大哭道:“閻公子,你怎么現在才來呀!”
閻肅把她用力抱在懷中,安慰道:“別怕!有我呢!”心里暗暗發愁,不知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又該如何才能把鳳菲安全地帶出去?此時她強烈地希望司馬浩云在身旁,如果他在的話,至少他可以幫忙把驚魂不定的鳳菲抱起來輕松帶走。
“小菲,小菲,別怕!你聽我說……”閻肅輕輕拍著懷中哭泣著的鳳菲,“來,堅強一些!你還能走路吧?”她是如此強烈地遺憾自己沒有那么堅強有力的臂膀!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強壯的男人,此刻一定可以把懷中美人輕松抱走的!如果是哥哥,他會怎么做?
鳳菲抽泣著點點頭。閻肅把她輕輕地扶著坐好,然后脫下自己穿在外面御寒的夾絲錦袍,披在她的身上,柔聲道:“小菲,來,把這衣服穿上。我們一起回去。”鳳菲聽話地把錦袍穿好,那袍子帶著閻肅的體溫,讓她倍感溫暖和安心。
“小菲,來,用這綢子把腳包好,現在找不到繡鞋,你暫時忍一忍,可以嗎?”閻肅又從床上的錦被上割下兩塊布條,遞給鳳菲,溫柔地看著她。鳳菲有點茫然地看著她,顯然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閻肅無奈,只好低聲道:“小菲,閻肅失禮了。”其實,如果此時的閻肅不是“男人”的身份,她早就直接動手幫鳳菲把腳包起來了。鳳菲只是怔怔地看著閻肅細心地為她用布條把腳包好。
“來,小菲,拉著我的手,我們慢慢走。”閻肅迅速地完成“包腳”動作后,把鳳菲扶下床,牽著她的手。閻肅已經想到一個辦法了,而此刻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她不禁有點焦慮,她很擔心那個滾下樓梯的混蛋此時已經跑了。而目前居然仍沒有人跑上來找她們的麻煩,她又暗暗奇怪。其實,那個男人早就吩咐過下人,除了那兩名丫頭之外,沒有他的呼喚,不得跑過來打擾。那些下人們自然樂得清閑自在。所以竟一時沒有人發現這里出了問題。
卻說鳳府,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鳳小姐失蹤了!鳳翎接到家人的報告時,鳳菲已經失蹤兩個多時辰了。
當天晚飯后,鳳菲正打算出門去看花燈,但卻被家人告知,三公子不許她出府。鳳菲大為憤怒,卻又無可奈何。三哥雖然對她這個妹子極為寵愛,但是,如果三哥真的下了嚴令,沒有一個家人膽敢違抗的。鳳菲委屈地去找父親評理,卻發現父親并不在府內。而鳳夫人是絕不會反對兒子的決定的,只是安慰女兒,讓女兒乖乖的呆在府里,等三哥回來再說。鳳菲甚是著急,她早就跟閻肅約好在明珠樓會面了,如果她不出現,閻肅以后一定會怪她不守信用的,她絕不能給他這樣糟糕的印象,因為他是浩云哥哥那么喜歡的人,如果他在浩云哥哥面前說她不守信用,那她就太丟臉了。鳳菲在房中思前想后,決定換裝而行。她和貼身丫環柳葉悄悄換上小廝的衣裝,混在家人之中,從后門悄悄地溜了出去。鳳夫人擔心女兒呆在房中嘔氣,決定過來陪她散心,便到繡樓找她,才驚覺女兒不知去向了。
鳳翎真是又急又氣,只得馬上派人沿著明珠湖一帶尋找,特別搜尋明珠樓一帶。因為他相信鳳菲應該是跑到明珠樓赴閻肅之約去了。而此時,不僅明珠樓上起火了,閻肅被人劫走了!鳳菲卻也不見了!
正忙亂之際,下人來報告:“少主,太子殿下駕到。”
鳳翎頭大如斗,司馬浩云來了,一定不能讓他知道閻肅不見了!也不能讓他知道鳳菲不見了!他必須要想辦法把司馬浩云“穩”在琴香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