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凡，我們相交了五年，也算是好朋友了。至少，在本將軍的眼里，你是個可以談經(jīng)論棋的好朋友。你說，你是為了閻大小姐才留在永州的，你可以為了她送掉性命。但是，你卻不能說明，你為何要這樣做。本將軍無法相信你的所謂‘故交之誼’。”

“上官將軍，請恕在下無法再進(jìn)一步解釋了！但憑這一片丹心而已！若將軍不能相信一凡，那么，能否請相信‘若虛谷’在江湖中的虛名呢？”

“‘若虛谷’向來做事不留痕跡，也沒有規(guī)律可循，而世人也不清楚‘若虛谷’門下之人都是什么樣子的，更沒有任何流傳的信物。你讓本將軍如何相信你是‘若虛谷’門下？”

“將軍所言極是。本門之人，也素來沒有什么特別的腰牌等物為信，同門之人也只憑暗語相認(rèn)。將軍不肯相信，一凡也是明白的。”葉一凡苦笑道，“此次一凡前來常州與將軍相見，也是因為同門師兄知道將軍謹(jǐn)慎，不可能輕易相信。只盼將軍能認(rèn)一凡的為人。如果將軍也不能相信一凡，大小姐又如何肯相信在下呢？”

上官天宇默然了，素素如今不知如何擔(dān)心驚怕呢？不知道那司馬浩云又是如何安撫她憐惜她的？迫于眼前形勢，素素只能委身于那個家伙而別無他法了！他心如刀割。

葉一凡看著他那憂傷的神情，便嘆了一口氣，慢慢說道：“將軍，如今大小姐在太子手上，為了老夫人和二小姐，甚至為了將軍，有些事情，只怕不得不為之。將軍若是感到痛惜，還請早作打算。莫要等到大小姐最后進(jìn)了那深宮之中，就……”

“葉一凡，難道你們認(rèn)為，如今本將軍跑到永州把素素?fù)尰貋恚敲辞嘀莸拈惱戏蛉撕烷愋〗憔桶踩嗣矗慷瞎僖蛔逡部梢灾蒙硎峦饬藛幔俊鄙瞎偬煊罾淅涞囟⒅?/p>

“將軍，如果將軍想要把大小姐搶過來，必然不能明著來，而我等也必然會協(xié)助將軍。只要將軍在大小姐面前露面，讓大小姐愿意隨將軍離開，我等可以借‘迎春大賞’那件事為題，制造大小姐被暗中劫持的假象。絕不讓那太子懷疑到將軍身上。”

上官天宇冷笑道：“經(jīng)過那天那樣一鬧，你覺得司馬浩云還能放松警惕，讓其他人有機(jī)會再故伎重施嗎？”

葉一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確實！如今的大將軍府守衛(wèi)森嚴(yán)，即便是日常送菜的小販，如今也僅能送到外府后門，不得入內(nèi)了！而外府之人，若無大將軍之令，絕不能進(jìn)入內(nèi)府半步，若有違者，軍法處置。而內(nèi)府守衛(wèi)全部由太子親衛(wèi)擔(dān)任，日夜巡視，不間斷。閱風(fēng)樓之人也在暗中守護(hù)著。如今即便是一只飛鳥想要飛入內(nèi)府也是千難萬難啊！”

從西嶺山回來，小元給閻素素遞上一封請柬。閻素素驚奇地打開一看，原來是阿土的，他準(zhǔn)備迎娶小梅了。他今日一早過來求見，本想親手遞上請柬，并且想請閻公子做他的證婚人的。

司馬浩云看到那署名“張立閏”，便問道：“這是誰呀？”

“阿土呀，他要成親了。”素素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知道，阿土本來是想請上官天宇做他的證婚人的，而他的婚期也是在去年的時候就定下來的。

“阿土是誰呀？”司馬浩云更茫然了。

素素白了他一眼，說道：“阿土就是東城門外那個小茶攤的老板呀，你可記得剛來永州那天在東城外的小茶攤上喝茶的事么？要不是那天他還沒收攤，我也不會跑過去看看了。”她心想，如果那天她沒有出城，或者，那天她直接從茶攤前跑過去，那么，是不是現(xiàn)在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司馬浩云恍然：“原來是他呀！他要成親了呀？新娘是誰家的姑娘呀？”雖然他后來也沒有再去光顧那個小茶攤了，但是，在他的心里，那個小茶攤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那是他與素兒初相見的地方啊！他甚至想過，將來在那個地方建一個小茶莊，讓那個年輕人一直在那里經(jīng)營，作為素兒和他的一個重要紀(jì)念。

“如果我們?nèi)ズ认簿疲憔湍芸吹搅恕！彼厮仄诖乜粗裏崆械叵肴⒓影⑼恋幕槎Y，她熱切地希望能當(dāng)面祝福那一對幸福的新人。但是，如果司馬浩云不肯讓步，她就寸步難行。

司馬浩云深深地看著她，沉思了一會兒，柔聲說道：“好，我們一起去喝喜酒！”

她驚喜地看著他：“你真的同意我去喝喜酒？”她不敢相信他竟如此輕易就答應(yīng)了，她還在想著要怎么懇求他呢！

“小傻瓜，這是大喜的事情！難得他們能如此記著你，大哥怎么會不同意呢？而且，大哥也是要一起去的，大哥也想要沾沾他們的喜氣的！”他憐愛地輕撫她的長發(fā)，“不過，一切得聽大哥的安排，知道么？”

“嗯，知道了。”她高興地笑了。

“素兒，你說，我們應(yīng)該送什么賀禮給他們才好？”

“嗯，這個得按永州的規(guī)矩來辦。我也不懂，要不，問一下王參將？”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元忍不住插口說道：“主君，公子，今日那張立閏說，他想請公子做他們的證婚人呢。”

“證婚人？”閻素素愣了愣，看來阿土希望她能代替上官天宇為他們證婚，因為據(jù)說阿土和小梅的這段姻緣也是上官天宇幫忙撮合的。

司馬浩云笑了，說道：“不知道證婚人能否再加一個人？”

“大哥，你的意思是？”

“素兒，就讓我們一起為他們證婚吧？只不知那位新郎官是否會喜歡？”

小元大吃一驚：“主君，您是說，您要為那小民證婚？”太子殿下親自到賀并且為他們證婚，這是多么大的榮譽(yù)和恩典啊！

司馬浩云瞪他一眼：“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好了，你派人去好好回復(fù)那位新郎官，就說三月十六日，本君和閻公子都會到賀，并且一起為他們證婚。若有什么需要提前準(zhǔn)備的，請告知。”

“是，主君。”

“還有，派人請王參將過來，本君要跟他商量一下賀禮的事。”

“是，主君。”

三月十六日，諸事大吉。陽光燦爛，春色滿園。

永州城郊的六水鎮(zhèn)河頭村，村里村外，喜氣洋洋。這是一個小村子，只有幾十戶人家，所以，某一家辦大事，家家都會來幫忙。今日阿土的大喜，也不例外。各家各戶都來幫忙，迎客的迎客，上茶的上茶，派糖的派糖，準(zhǔn)備酒飯的也一早在臨時搭起的大棚里忙碌著。

這是司馬浩云第一次參加民間百姓的婚禮，他攜著閻素素的小手，興奮地看著這有趣而喜慶的一切，心里不由得想象著他迎娶素素的慶典。他該用怎么樣的儀禮迎娶素素呢？忽然，他的心底飄過一片陰影，他的內(nèi)心一緊，不由得用力抓緊素素的小手。

“素兒，”他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道，“素兒，你想要怎么樣的婚禮？”

閻素素臉上一紅，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別在這里胡說八道。”

“怎么是胡說八道？你告訴大哥，大哥才能好好準(zhǔn)備呀！”他癡癡地看著她。

她轉(zhuǎn)過臉去，不說話。

喜席主要設(shè)在堂前的小院里，院子不大，只擺了六桌，另外還有四桌擺在院外。他們坐在專門為證婚人準(zhǔn)備的尊貴座席上，與主婚人一起。而主婚人，即阿土的老娘，是個年近五十的瘦小的女人，那滿臉的皺紋說明了她把兒子養(yǎng)大成人的辛勞，而如今，每一條皺紋里都洋溢著笑意。幸福的阿土娘正被幾個妯娌圍著，不停地說著許多喜慶的話語。

沒有人打擾證婚人。其實，當(dāng)客人們一看到氣宇不凡的司馬浩云和與眾不同的閻素素，都自動自覺地暗暗回避了，哪里敢上前搭訕？而新郎官只是與證婚人打了聲招呼，便興沖沖地和兄弟們?nèi)ソ有履锪恕?/p>

司馬浩云看著面前小案上堆得高高的喜餅，看看周圍人來人往熱鬧的景象，再看看坐在身邊的嬌羞美麗的姑娘，心中迷醉，仿佛今日是他自己的大喜之日，而素素正是他心愛的新娘，所有來賓都是為了他們而來的。

“素兒，象這樣的婚禮，你喜歡么？”他癡癡地看著她。

閻素素回過頭來，看著他微醺一般的臉，而不遠(yuǎn)處，也是一起來喝喜酒的王參將正和幾個村民說閑話。她瞪了司馬浩云一眼，低聲說道：“你在胡說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素兒，哥的心，你還不明白么？哥想娶你！做夢都想！你想要怎樣的婚禮？哥都答應(yīng)你，好不好？”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癡癡地笑。

她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你要娶的人，如今好好的在京城里等著你呢。你想要的大婚，必然都已安排妥當(dāng)了，無需殿下費心。”她心里說：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婚禮了！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卻抓得更緊了。

“素兒！”司馬浩云痛苦地看著她，他發(fā)狠地咬著牙，心里狂呼：不，那不是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是你！我只想要你！

閻素素卻轉(zhuǎn)頭看別處了。

忽然，前面鼓樂喧天，說是新娘接回來了，人們紛紛涌出村口。不久，一對喜娘捧著大紅漆盒首先走進(jìn)院子里，緊跟著的是兩個挑著喜擔(dān)的青壯漢子，然后，便是背著新娘的興奮的新郎官了，身旁緊跟著的是笑嘻嘻的媒婆，在他們后面的是十多個嘻笑著的穿紅著綠的年輕姑娘，想必是護(hù)送新娘而來的同房或同宗的姐妹了。隊伍最后的是新郎官帶去迎親的同村兄弟們。

新郎官背著新娘在眾人的簇?fù)硐逻M(jìn)了東屋的新房。半晌之后，喜娘出來了，手里捧了一個紅色的大盆子，里面是各式糖餅等，笑著分給賀喜的賓客。不久，換過了一身衣裳的新娘和新郎一起出來了，新娘的紅蓋頭已揭去了。這對新人在媒婆的引領(lǐng)下，先來到早已端坐在主位的阿土娘面前，媒婆口中高聲唱著祝禱的歌謠，新人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后，阿土娘從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對銀鐲子，給跪在面前的新媳婦戴在手上。新娘嬌羞地低了頭，甜甜地說道：“多謝娘親！”那一聲“娘親”讓阿土娘心花怒放，眼圈卻也紅了。她十九歲喪夫，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唯一的遺腹子拉扯大，如今終于成家立業(yè)了，以后，只要抱上孫子，她就算是功德完滿，對得起亡夫和列祖列宗了！

新人又在媒婆的引領(lǐng)下來到證婚人面前，雙雙跪下。媒婆繼續(xù)唱著祝禱的歌謠，新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司馬浩云和閻素素按照王參將的囑托，端坐在席上，受了新人的三個頭。然后，司馬浩云從袖里取出一對純金打造的子孫綿延如意扣，遞給新郎，朗聲說道：“祝愿兩位夫妻恩愛，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子孫綿延！”在座之人都驚呆了，他們何曾見過如此貴重的贈禮？這個尊貴的證婚人是誰？

新郎官也吃了一驚，雙手接過子孫綿延如意扣，夫妻倆恭敬地又拜了一拜，齊聲道：“多謝司公子和閻公子厚愛！”

新人便繼續(xù)在媒婆的引領(lǐng)下依次地向其他長輩行禮，不過，都僅磕一個頭而已。

然后，新娘便開始敬喜茶了。新娘容貌端莊，笑容爽朗，身材高大健壯，一看就知道是個勤勞持家的好媳婦。司馬浩云贊嘆地看著她落落大方地給初次見面的夫家親人或客人敬茶，絲毫沒有嬌羞扭捏之態(tài)。他由衷地贊道：“新郎官真是好福氣呀！娶了這么好的一位賢內(nèi)助！”

閻素素有點驚訝地看著他：“大哥，你很羨慕么？”

“當(dāng)然了！大哥簡直就是妒忌了！”他嘆道。

“哈？堂堂大將軍居然要妒忌一個普通小民？真是怪事了！”素素撇了撇嘴。

他看她眼波流轉(zhuǎn)，嬌美動人，不禁心猿意馬了，便貼近她的耳邊，低聲說道：“他今晚可以享受千金一刻的洞房花燭！怎么不讓人羨慕妒忌呢？”

她側(cè)身往外躲了躲，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大將軍也不必羨慕妒忌。只要早日回京，把大婚之期提前，便可早日把新娘迎進(jìn)東宮了。”

他一愣，急了：“素兒，你知道哥不是這個意思！”

她哼了一聲，轉(zhuǎn)頭不理他了。他急得一頭汗，思量著該怎么把她哄回來。正鬧著別扭之時，王參將慢慢走了過來。

“大將軍。”王參將在身后低聲說道。

“嗯？”司馬浩云回轉(zhuǎn)身。

“鳳將軍派人來請大將軍，說是有要事相商。”王參將躬身說道。

“何事？”司馬浩云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鳳曉怎么會突然派人來找？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如此？

“屬下不知。來人是持著鳳將軍的令箭而來的。”

司馬浩云沉思片刻，淡淡說道：“本君這里的喜酒還沒喝呢，讓來人在外面先候著吧。”

王參將一愣，不敢再說什么，便低聲說：“是，大將軍。”然后便走開了。

他們的對話都被一旁的閻素素聽到了，她看著王參將的背影，說道：“大哥，鳳將軍來請，你為何不理？這里的喜酒有這么重要么？”

司馬浩云伸手在后面輕輕抱了抱她，輕聲說道：“這是大哥第一次和素兒一起喝喜酒，又是第一次和素兒一起做證婚人，這喜酒自然是很重要的了！”忽然，一個侍從悄悄走過來，低頭立在身側(cè)。這是司馬浩云之前安排好的暗號，當(dāng)他抱閻參將時，守候在附近扮作侍從的侍衛(wèi)就要上前聽從他的吩咐。司馬浩云壓低聲音吩咐了幾句，那侍從便馬上離開了。而那侍衛(wèi)走開后，便馬上著人盯著那名據(jù)說是鳳將軍派來的人。

“怎么了？”素素有點詫異地問。

司馬浩云溫柔地看著她，微笑道：“今日，無論如何，大哥都不會離開你半步的。”

屋角下，一個人正擔(dān)憂地看著證婚席，他知道，他們的第一個嘗試行動失敗了。正如他們最初的猜測，司馬浩云可能會守在閻肅的身邊，讓他們無法下手。如今只能采取第二個方案，讓閻肅離開司馬浩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