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貴妃走后,殿上一時有點尷尬。
鳳夫人笑道:“四弟這次來京,男孩子們都一并帶了出來的吧?不是有五個公子么?今日怎么只來了四位呢?”
武陵候說道:“三姐說的是,愚弟這次進(jìn)京覲見,特意把兒子們都帶上,既是為了讓兒子們有機(jī)會覲見天顏,也是為了讓他們多長點見識。只不過,前幾日,小七染了風(fēng)寒,臥病在床,所以,今日便不能來給太后和王上磕頭請安了。”
司馬浩云詫異地說:“小七病了?可有傳太醫(yī)去診治?”
獨孤英林忙說道:“回王上,太醫(yī)已診治過了,小七并無大礙,只是需臥床休息幾日。”
司馬浩云點點頭:“那就好,若有什么需要,便只管說,讓太醫(yī)局去操辦就是了。”
“是,多謝王上關(guān)心!”
鳳翎說道:“前幾日在唐棣宮,咱們兄弟幾個喝酒聊天,甚是愉快,那時,小七還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染上風(fēng)寒了?況且如今正是盛夏,這些天來炎熱得很呀。”
獨孤英志說道:“想是那日初次見到王上和其他兄弟,實在太高興了,小七就多喝了幾杯,出了汗,回去的路上又吹了風(fēng),所以就有些不適了。”酒喝多了,上了頭,再吹些涼風(fēng),病倒了也很正常了。
春兒卻脫口說道:“不對。”
獨孤英林低聲喝道:“春兒,不得無禮。”嚇得春兒馬上低下頭來,不敢吭聲。
司馬浩云看了獨孤英林一眼,溫和地看著春兒,柔聲說道:“春兒,有什么話就說吧,在表叔這里不用怕。”言下之意是,表叔給你撐腰。
獨孤英林忙說道:“請王上恕罪,春兒失禮了!請王上莫要慣壞了這丫頭!”
司馬浩云一笑,說道:“英林,女兒嘛,就是要寵著才好。春兒,你想說什么就說吧,沒事的。”太后暗暗高興,看來,這春兒果然有些作用。
春兒抬頭怯怯地看看王上,他正溫柔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充滿了鼓勵之色,心里不禁淡定了許多。她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王上關(guān)心小七叔叔,讓太醫(yī)費心診治,自是很好的。但是,小七叔叔這病,卻不是太醫(yī)可以治好的。”
鳳翎一怔,暗想,莫非這小姑娘知道些什么?
武陵候威嚴(yán)地盯了春兒一眼,淡淡說道:“春兒,在王上面前要注意規(guī)矩。”
春兒便低了頭,不敢說話。
司馬浩云笑著說道:“候爺不必過慮。此間都是親人,今日乃是家宴,并無君臣,大家不必拘束,自在便好。春兒,不用怕,在表叔這里無需那么多規(guī)矩。”
春兒感激地看著王上表叔,原來王上表叔是這么溫柔可親的人,而且又英俊瀟灑,讓人不由得希望能陪在他的身邊,不知道那位貴妃娘娘為何卻一臉的郁郁寡歡、憂傷之至的模樣,仿佛受了很多委屈一般,大概是這宮里有很多妃子,王上并不能獨寵貴妃,所以貴妃娘娘便很不高興吧?唉,為什么王上要娶那么多妃子呢?不過,爺爺也是有好幾房夫人的,奶奶好像也是沒辦法的。好在爹爹只有娘親一位夫人。
春兒正胡思亂想著。司馬浩云又說道:“春兒,你方才說,你的小七叔叔的病不是太醫(yī)能治好的,這是為何?”
獨孤英林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春兒都會說出一些什么莽撞之言來,但是他又不能阻止楚王問話,只能暗暗著急。
“回王上,春兒覺得,小七叔叔的病是心病,不是一般的藥能治的。”
“心病?”司馬浩云驚奇地問。他心想,莫非那小七果真是孤王之子?而小七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那日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之后,便因感于自己的身世而病了?
“是的,王上,小七叔叔這心病已有好幾年了,直到前幾日才發(fā)作出來的。”
鳳翎愕然了,不對啊,小七的相思之病不是因為前幾日見到了閻素素才發(fā)作的嗎?怎么會已有幾年了?這是什么回事呀?這小姑娘到底知道些什么呀?難道這小姑娘早就被調(diào)唆著在今日故意說些小七的事以引出小七與昭娘之事?那可麻煩了,他還沒有想好應(yīng)對之法呢,等一下該如何配合主君才好?
司馬浩云心中一沉,春兒是早就被他們安排好的嗎?難道這就要當(dāng)堂開局了嗎?所以小七才故意不現(xiàn)身的嗎?失策了,中了圈套了。但是,如今他卻是不能阻止春兒說下去的,只能靜觀其變了。
獨孤英林忍不住了,低聲喝道:“春兒,你一個小姑娘懂什么?快別再在王上面前失禮了。”
春兒低聲說道:“爹爹,您有所不知,小七叔叔這病實在讓人擔(dān)心,春兒今日說出來,也是希望太后娘娘和王上能幫一幫小七叔叔,讓他快點好起來。”
司馬浩云不禁有點緊張了,看來真的是要來了。
鳳夫人和賀夫人也不禁好奇了,說道:“小春兒呀,你家小七叔到底是什么心病呀?還病了好幾年?這宮中的太醫(yī)局里有的是名醫(yī),這宮里有的是良藥,不管什么疑難之癥,想必都能有對癥的法子呢。”
春兒看看兩位姨母奶奶,疑惑地說:“姨母奶奶,真的嗎?這相思之癥也是可以有藥可治的么?”
“什么?相思之癥?”鳳夫人驚訝地問,“你們小七得的是相思之癥?”
司馬浩云也不禁愣了,相思?搞半天,那小七竟是患了相思病?不對,思親之病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相思病”,且看小姑娘要說什么。
獨孤英林喝道:“春兒,你一個小丫頭知道什么是相思?快別胡鬧了。”一個深閨中的千金小姐在大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說什么相思,真是太失禮了!
鳳翎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心想,小七果然是害了相思病,但是,那小丫頭為何說他是早幾年就有的?
春兒輕聲說道:“爹爹,春兒不知道相思是何物,但是,看著小七叔叔的情形,春兒也大概知道了一些。”她抬頭看看王上,低聲道:“王上,春兒可不可以說下去呢?”
司馬浩云點了點頭,說道:“春兒,你想說什么就說吧,無妨。”該來的總是會來的,躲也躲不過,那就干脆一些吧。
獨孤英林只能閉嘴了,他總不能公然違抗圣喻吧?
“是,多謝王上。”春兒屈膝行了一禮,然后慢慢說道,“三年前,小七叔叔曾偶遇一位姑娘姐姐,小七叔叔便對她念念不忘,但卻不知她的芳名,更不知她的芳蹤,便只能一直苦苦思慕著。直到十日前,小七叔叔又遇到了那位姑娘,但是……”春兒低頭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下去。
“但是什么?”賀之榮忍不住問道,他也不禁被那小七的相思之情所吸引了。
“但是,那姑娘已經(jīng)有夫君了。小七叔叔他,他十分傷心,所以,就病倒了。”
還真是相思之癥啊!司馬浩云緊繃著的神經(jīng)松馳了下來。
鳳翎看了司馬浩云一眼,故意笑道:“春兒呀,你一個小姑娘,又是侄女兒,你怎么對小七叔叔的心事知道得如此清楚呀?”
春兒很認(rèn)真地說:“鳳叔叔,春兒和小七叔叔一向都是交心的好朋友,小七叔叔的事情,春兒都知道。”
在旁一直不說話的獨孤英志便說道:“回稟太后和王上,小七年幼之時便喪母,小七自小便交由母親大人撫養(yǎng)。不過,母親大人那時身體也不大清爽,而兄長已成婚了,剛好也有了兒子,母親大人便把小七交給了大嫂,請她一同照顧,所以,小七其實是兄長和大嫂照顧著長大的,而兄長的幾個孩子和小七也特別親,因為是一起長大的。所以春兒待小七叔就和別的叔叔不一樣了。對吧?春兒?”
春兒眨眨眼,笑道:“春兒待二叔也特別好呀。”
獨孤英志只是笑笑。
賀之榮說道:“春兒,你剛才說小七在三年前偶遇的那個姑娘,他十日前又遇到了,十日前你們都已經(jīng)在京城住了一些時日了,那么他應(yīng)該是在京城里遇到那位姑娘的?”
春兒點點頭,說道:“小七叔叔十日前當(dāng)然是在京城遇到那位姑娘了。”
“但不知三年前他又是如何遇到那姑娘的?也是在京城嗎?”
獨孤英志說道:“這是小七第一次來京。”
春兒說道:“小七叔叔沒有說過他以前是在哪里遇到那姑娘的。”
“這樣啊,但京城中的夫人小姐都是在深閨之中輕易不出門的,十日前小七又是如何能再遇到那姑娘的?”賀之榮一臉疑惑。能被候爺府上的公子深深戀慕之人,應(yīng)該不會是一個普通的村姑農(nóng)婦吧?
春兒輕輕搖了搖頭:“這,春兒不曉得,小七叔叔沒有說及。”
“能讓小七如此念念不忘、苦苦相思之人,必定是一個絕色美人了!可惜我們無緣得見啊!對了,春兒,小七怎么知道那姑娘已有夫君了?他們說過話么?”
獨孤英林又是暗暗叫苦,他們幾兄弟都很清楚,進(jìn)京之后,小七根本沒有單獨在外行走過,不可能會在路上偶遇到什么姑娘。而十日前,他們分明是在唐棣宮之中與楚王飲宴,若小七是那日遇到那位姑娘,那必然是在唐棣宮中,那姑娘分明就是宮眷。若小七真的是在唐棣宮中窺視了楚王的內(nèi)眷,還對其思慕成疾,那就是欺君之大罪啊!獨孤英林暗暗察看楚王的臉色,發(fā)覺他表情平靜,似乎在想著事情,并沒有注意到賀之榮和春兒的說話。獨孤英林才稍稍放下一點心。
鳳翎看看司馬浩云,慢慢說道:“小七既是相思成疾,春兒,你也知道心病不可用常藥而治,那么,你希望太后娘娘和王上如何幫你?”
春兒輕聲說道:“春兒也知道這很難,但是,小七叔叔如今這樣病著也不是辦法。所以,春兒想,如果能請那位姑娘來看看小七叔叔,安慰他一番,也許小七叔叔就能好起來,不再這樣消沉下去。”
“那么,春兒,你可知道那位姑娘是誰么?”
春兒搖了搖頭:“春兒不知。”
賀之榮說道:“春兒,你既不知那位姑娘是何人,我們又如何能請到那位姑娘去看望小七呢?”
春兒看看他,又看看鳳翎,便看著司馬浩云,說道:“王上,春兒想著,如果讓小七叔叔畫一幅那位姑娘的畫像,請王上下一道旨,請畫像上的姑娘現(xiàn)身,那么,我們就能知道那位姑娘是誰了,也能請她看在王上的面上,去看一看小七叔叔了。請王上恩準(zhǔn)!”
鳳翎心想,小丫頭呀,如果你那小七叔真的把閻娘娘畫了出來,那就是死期到了。只不過,小七以前是在哪里和閻素素偶遇的?難道閻素素曾到過岳州?
司馬浩云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春兒,孤王知道你對小七十分關(guān)心。不過,你剛才也說了,那位小娘子已是有夫之婦了,若孤王下旨讓一位有夫之婦拋頭露面,并且還要去安慰一個陌生男子,只是因為那陌生男子對她有了非份之想,請問,這樣的做法是否有違綱常禮法?而且也強(qiáng)人所難了吧?那位小娘子會有何感想?那小娘子的夫君又有何感想?而楚國的百姓又會如何看待此事?百姓又會如何看待他們的國君?”
鳳翎暗想,那小娘子的夫君會把這不知好歹色膽包天的臭小子滅了!
春兒呆住了,她完全沒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單純地想讓她的小七叔叔好起來。
獨孤英林馬上跪下,說道:“王上教訓(xùn)得極是!春兒太膽大妄為了!臣教導(dǎo)無方,請王上責(zé)罰!”
獨孤英志忙說道:“春兒,還不趕緊向王上謝罪!”
春兒馬上跪倒在地上,顫聲道:“春兒無知,請王上恕罪!”
司馬浩云淡淡一笑,擺擺手,說道:“都起來吧。孤王剛才說過,春兒可以說出心中所想,孤王絕不會怪罪。只是,孤王不能滿足春兒的心愿了。”他停了停,看著武陵候,微笑道:“至于小七,年紀(jì)輕輕,居然一片癡心,孤王很是感動,只是不能幫他了此心事了。看來,小七也該婚配了,若是京中有合適的人選,小七喜歡的話,孤王可以為他指婚。”
武陵候拱手道:“多謝王上關(guān)心!一切但憑王上做主。”
宴罷回到越王府已是亥時,閻素素剛更衣上床。司馬浩云以最快的速度沐浴,然后火速爬上床,緊緊抱著素素。
“寶貝兒,快給哥生一個女兒吧!生一個和素兒一模一樣的寶貝女兒吧!哥好想看看小時候的素兒,哥好想看著小素兒慢慢長大,哥定要好好疼她寵她,哥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