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越王府。
“回稟王上,昨夜驚擾了王駕,但刺客未曾捉到,被他走脫了。臣失職,請主上責罰。”肖劍跪在地上,低頭稟報。
“嗯,可有查清來人是如何進入府內的?”
肖劍慚愧地說:“回稟王上,來人是突然出現在屋頂的,他跳下來之后,臣已令人在那邊包抄過來,但是,當臣等跑到那另一邊時,卻沒有發現刺客的任何蹤跡,只找到了這個物件。”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件小東西,雙手呈上。
小元上前接過,愣了一下,驚奇地看著肖劍:“肖將軍,這是?”
肖劍苦笑:“元總管,卑職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這東西確實是在那附近找到的。”
“小元,呈上來看看。”
“是,主上。”小元便把那件東西呈到主君面前。
司馬浩云一看,也不禁愕然了。這是一只繡著極精致的花鳥紋樣的小小繡花鞋!繡花鞋的樣子非常精巧,大小只有一握,在小元的大手上,就如一只精美的玩物一般。繡花鞋外表略顯陳舊,似乎不是新近所做,已頗有些年月了。
司馬浩云疑惑地看著肖劍:“肖劍,你認為這件東西是昨夜那刺客留下來的?”
這只繡花鞋,很有可能只是某個侍婢無意中遺下的,也有可能根本就是被人隨便扔掉的。除非那名刺客就是穿著這樣的一對繡花鞋前來的,匆忙逃跑之時掉了一只鞋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誰會穿著繡花鞋前來做刺客啊?而且,這么小巧的繡花鞋可不是隨便一只腳就能穿上的。司馬浩云甚至在心里回憶著閻素素的腳,然后與眼前這只繡花鞋作比較了。
“回主上,臣以為,這件東西應該不是這王府里的侍婢所有的。”肖劍答道。
小元問道:“為何?”
“臣以為,這只繡花鞋已有一些年頭了,而且,也不像是曾有人穿過,倒象是一直被人所珍藏著的。另外,這鞋子實在太小了,估計是做給小女孩兒穿的。這府里并沒有小女孩,不可能有人能穿得進去。”
“肖劍,你先起來吧。”
“是,多謝主上。”肖劍這才慢慢爬起來。
“肖劍,你是在哪個地方撿到這只繡花鞋的?”
“回主上,是臣的一名下屬在寢樓西廂的墻根下找到的,那里差不多就是刺客跳下來的位置。而西廂一直是娘娘閑時看書的地方,平日并沒有什么閑人出入。在娘娘身邊侍候的都是年輕的侍婢,應該不會有人隨身藏著這么一只小小繡花鞋的吧?”
“嗯,這個倒是容易查,只要問一下這兩日當值之人便可。”
“是,臣馬上去辦。”
“不過,那刺客如此行蹤不定,如果讓他隨意進出,那越王府豈不是如無人之境了?”
“主上,臣以為,那刺客也許不是從外面進來的。”
“什么?”
“主上,那刺客想必對府內布置十分熟悉,怕是府內之人。”
“小元,去看看蘇彥是否在府內,請他馬上過來。”
“是,主上。”
很快,蘇彥便來到外書房。
“拜見主上。”
“免禮。”
“主上,臣今早回來,聽聞昨夜有刺客?”
“肖劍,你把昨夜的事情詳細說一說。”
“是,主上。”于是,肖劍把昨夜如何發現刺客,又如何搜捕,以及發現一只小小繡花鞋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
“肖將軍,請問那只繡花鞋是何模樣?”
小元便過去把放在小桌上的那只繡花鞋捧了過來:“蘇大人,請看,就是這一只。”
蘇彥拿起那只繡花鞋仔細察看,當他翻過鞋底,看到鞋底那只似睡非睡的小花貓之時,臉色一變,竟是呆住了。
司馬浩云察覺到他的異樣,便問道:“蘇卿,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蘇彥只是愣愣地瞪著手中的繡花鞋,心里千百種念頭在轉,卻沒有聽到司馬浩云的問話。
肖劍和小元對視一眼,問道:“蘇大人,莫非你認得這只繡花鞋是誰的么?”
蘇彥定了定神,說道:“肖劍,必須嚴查府內侍婢,特別是平日里能靠近娘娘的人。”
“蘇卿,你認為昨夜之人是沖著娘娘來的?”
“主上,臣以為,肖將軍的分析有道理,那人應該對王府內的布置比較清楚,而且能夠不動聲色地直接找到了娘娘的寢樓,還能迅速逃離,所以,如果他不是本就潛藏在王府內部的奸細,那么府內也必有內應。只是,若早前就有埋伏,為何會等到昨夜才倉促行動?想必,這個內應也不會太久。如今,一方面要查明此繡花鞋的來龍去脈,另一方面,就要查一查府內是否有什么人在最近十日的行蹤有可疑之處。”
“嗯。那么,這只繡花鞋應如何查?”
“主上,臣以為,可以請元公公把侍候娘娘的人一個一個地問話,順便讓她們認一認這只繡花鞋。而臣等在暗中觀察,看看是否有人在回話的時候露出破綻。”
“好,小元,你馬上去安排。”
“是,主上。”
于是,元總管對內府侍候之人進行了一場考核,主要是問及如何進府侍候的,最近十日都做了什么,等等,還拿出一只繡花鞋,讓被“考”之人說一說是否見過,在哪見過類似的,等等。
不過,沒有一個人承認見過那只繡花鞋,而且多數人的反應都是“這只繡花鞋可真別致,到底是誰的手藝呀?以后得學一學。”
一直在屏風后觀察的蘇彥和肖劍也沒有看出哪一個人在看到那只繡花鞋的時候表現出過度的緊張或驚恐。看來,這只繡花鞋真的是那名刺客遺落的。但是,那名刺客為何會遺落這樣一只繡花鞋呢?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嗎?
這日午后,楚王召肖劍和蘇彥一起到內書房商議。肖劍便把這幾日的調查一一匯報給楚王。正在說著,小元忽然進來稟報“娘娘過來了”。司馬浩云便讓肖劍暫時停下來。不久,閻素素便走了進來。
肖劍和蘇彥便一齊躬身行禮:“臣參見娘娘。”蘇彥努力低著頭,盡量躲在肖劍后面。因為他并沒有蒙面。
閻素素微笑道:“兩位大人不必多禮。”她有意無意地看了蘇彥幾眼。蘇彥努力垂著頭看著地板。
司馬浩云上前拉著她到身旁坐下,笑道:“娘娘今日駕到,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閻素素瞪了他一眼,嗔道:“王上,請不要亂開玩笑,臣妾沒嚇著,倒是會嚇著兩位大人的。”
司馬浩云笑道:“沒事,那兩位早就嚇習慣了。”那兩位果然只是自顧自地低頭作沉思狀,看也不看上面一眼。
閻素素微微一笑,說道:“臣妾聽說這兩日元公公把我身邊的人都叫去問話了,可是發生什么事了么?”
小元忙躬身拜道:“娘娘,小元只是在幫忙查案的。”
“查什么案?”閻素素驚奇地問,“難道是府內丟了什么重要的物件了?”
“回娘娘的話,并不是丟失了什么,而是多了一個物件,所以,才把那些侍婢們叫來問一問。”
“哦,多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件了?能讓我看看么?”
小元看看主君,他點了點頭。蘇彥猶豫著要不要阻止,小元已經把那只繡花鞋呈了上去。閻素素瞪大雙眼,驚奇地看著這只繡花鞋。
司馬浩云笑道:“這只小東西很是好玩,對不對?”
閻素素伸手拿起繡花鞋,她反復看了幾遍,臉忽然紅了,然后側頭看著司馬浩云,低聲嗔道:“王上,您怎么又跟臣妾開玩笑了?”
司馬浩云一愣,笑道:“怎么是開玩笑呢?”
閻素素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這是臣妾的鞋子,你怎么可以拿出來隨便給別人玩呀?”
幾個男人頓時大驚:什么,這是娘娘的繡鞋?這是怎么回事?
而蘇彥心里更是吃驚,他本來就在懷疑了,如今素素親口所說,顯然確實了,那么,究竟什么人會故意把她的繡花鞋拿過來又故意掉在地上呢?究竟是何居心?
司馬浩云定了定神,沉聲道:“素兒,你確定這是你的鞋子?”他早就比較過了,素素的腳雖然甚是小巧,但也穿不了這么小的繡花鞋呀。
閻素素皺著眉頭說道:“這自然是我的鞋子,只不過是我小時候的鞋子。沒想到這么多年了還保留得這么好。難道不是娘親讓人從青州帶過來給你的嗎?”但是,娘親怎么會只送一只呢?不是應該是一雙的嗎?
肖劍不顧禮儀,忍不住插口問道:“娘娘,您為何認為這樣一只鞋子就是您小時穿過的呢?這上面可是有什么特別的標記么?”
閻素素看看他,又看著司馬浩云:“這鞋到底是怎么來的?”
小元說道:“回娘娘,這鞋子是大內侍衛在西廂外的地上撿到的。”
司馬浩云在她耳邊低聲道:“素兒,如果這鞋是你母親送來給我的,我自然是珍藏著自己慢慢賞玩的,怎么可能拿出來示人呢?”
“娘娘,您可認仔細了?”肖劍又說道。
閻素素嘆了一口氣,慢慢說道:“這是我娘親親手為我做的鞋子。小時候,我因為腳比較小,總是走不穩,別人做的鞋子又總是不合腳,所以,娘親都是親手為我做,這樣就可以隨時調整了。我小時候很喜歡貓,我五歲的時候養過一只小貓,那是哥哥特意送我的,但是,不知為什么,后來那只小貓不見了。我很難過,我娘親為了安慰我,就在給我做的鞋子底下繡一只小貓,說,那只小貓天天都在陪著我。我很喜歡。所以,以后我的鞋子,娘親都會給我繡上一只小貓在鞋底,而且,每一只都是瞇著眼睛睡覺的,因為這樣,那小貓就不會跑了。而且,我娘親的針線,我認得,每當有接線的地方,她打結的方法總是左旋三下再右旋三下,她說,這叫做生生不息,長長久久。你看看……”說著,她指給司馬浩云看那打結之處,又讓他看那鞋底上繡的小貓。
司馬浩云看著這可愛的小小繡花鞋,想象著當年她穿著這鞋子走來走去的可愛模樣,不禁癡了。小元和肖劍也禁不住地浮想聯翩。
“素兒,這是你幾歲時穿的鞋子?”
閻素素想了想,說道:“嗯,這個大小,大概是我八歲以前穿的吧。”
此時,司馬浩云對這只小小繡花鞋真是愛不釋手。他心里暗暗決定,下次見到閻夫人,一定要求她送他一雙素素小時候穿過的繡花鞋,不,要求她把所有繡花鞋都送給他。
一直沉默不語的蘇彥忽然說道:“不過,這鞋子看起來并沒有任何磨損的跡象,所以,應該沒有穿過。”
“我的腳長得比較慢,有很長一段時日,我的腳基本沒怎么變,所以,每次做新鞋,娘親都可以一次做好幾雙備著,讓我慢慢穿。也許,這是其中一雙沒有怎么穿的鞋子吧。”
“但是,這鞋子為何會突然出現?”蘇彥沉思著說道,“不知在青州那邊是否有什么不速之客到訪?”
“蘇彥,你是說,這鞋子也許是有人從青州閻府偷出來的?”
“主上,臣以為很有可能,否則,除了閻夫人之外,什么人會,會藏著娘娘小時候的鞋子呢?”蘇彥沉聲說道。如果真有彼人,那機心實在太重太可怕了。
“那么,這鞋子出現在這府內,又說明了什么?”肖劍皺眉道。總不會只是提醒娘娘或是王上,娘娘還有另一只小小繡花鞋在他的手里吧?
司馬浩云目光一寒,沉聲說道:“務必盡快把那夜的刺客捉拿歸案。”
“是,臣遵旨。”蘇彥和肖劍同時應道。
小元忽然低聲問道:“回娘娘,小元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小元,何事?”
“娘娘為何開始會誤以為這鞋子是閻夫人派人送來的?”岳母大人送一雙不能穿的舊鞋給女婿,實在太不合情理了。
閻素素臉上一紅,默然不語。
蘇彥在旁低聲道:“青州有一個風俗,若家中女兒出嫁,父親會把女兒幼時所穿的一雙繡花鞋贈與女婿,意為,如今把最寶貝的女兒托付于君,望君珍惜愛護,此生相伴,白頭到老。而女婿也會把此鞋珍藏,百年后,此鞋也會與之合葬。”說著,他雖仍是低著頭,但雙眼只看著司馬浩云。
司馬浩云一面聽一面點頭,手里緊緊握著素素的小手。
肖劍道:“只是,那刺客為何要巴巴的到青州盜取一雙繡鞋呢?而且,還冒險夜闖越王府,難道只是為了告訴主上,他的手上有娘娘的繡鞋嗎?他的目的何在?”
“主上,此事實在令人費解,臣以為其中一定另有玄機。”蘇彥說道,“請肖將軍務必加強越王府的巡防頻率和守備力量,不可再讓刺客有機可乘。臣會繼續追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