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見大哥。”閻瑾堅持道。
白長老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少主,你見了大公子,又如何?”
“我要告訴他那件事,當務之急,讓他趕緊去找回來呀,再晚就真的找不著了!”
“大公子為何要相信你?你覺得大小姐那天有相信你的一點點話嗎?”
“白伯伯,姐姐從來就不知道有我這個弟弟,我突然出現,她自然是有疑慮的。所以,我才要帶那件信物給她看一看的呀。”
“那么,大公子難道就沒有疑慮了?”
“我們都是男人,容易說話一些呀。”
楊修文嘆了一口氣,插口道:“少主,大公子只怕是更不好說話呀!”
白長老卻說道:“那倒未必,至少在少主的身份問題上,大公子應該比較容易接受一些。”
“對啊,大家都是男人嘛。”閻瑾高興地說道。
白長老又瞥了閻瑾一眼,淡淡道:“少主,充其量,你只是個臭小子,離真正的‘男人’還遠著呢。”
閻瑾滿臉漲紅:“我已經十六歲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白伯伯,您不能倚老賣老欺負人!”
白長老默默地吸了兩口煙,慢慢地呼出煙氣,說道:“少主,不是老夫潑你冷水,在老夫看來,大小姐她,這次只怕是要鐵了心留在京城了。”
“為何?”閻瑾急了,他可是一心過來接姐姐回若虛谷的呀,否則,他也無法向爹爹交代這次偷偷出走的事。
白長老慢慢說道:“上次,你和大小姐在湖邊說話的時候,老夫順道去溜了個彎。老夫看到大姑爺在兩個人的攙扶之下在房中慢慢走動,看他的模樣,似乎受了重傷,正在恢復之中。”
“什么?那家伙受傷了?”閻瑾驚訝地說,“他身邊那么多侍衛,怎么可能會受傷?”
楊修文忍不住說道:“少主,王上好歹是大小姐的夫君,你不肯認他做姐夫也就算了,但也不該喚他‘那家伙’吧?太失禮數了!”
閻瑾嘟了一下嘴,說道:“他把我姐姐搶回京城,還鎖在王府里,不見天日,害得本少爺不得與姐姐相聚,哼,本少爺肯稱呼他一句,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楊修文只好搖搖頭,不理他了,便對白長老說:“白三哥,你如何看出姑爺受了重傷?”
“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而且,身上瘦得只剩一個骨架子,走路都走不穩,如果不是受了重傷,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想當年,他在永州做大將軍時那般英武豪邁的模樣,要不是面相差不多,老夫那日差點都不敢認他了。”
楊修文沉思著說:“說起來,前幾日,大公子過來找老夫的時候,老夫也覺得很奇怪,大公子也仿佛是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都瘦了許多,臉色也很差。當時老夫也不敢問他。莫非也是因為姑爺的緣故?”
白長老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最近這幾個月,京城的戒備比往時都嚴密了許多,尤其是王城那里,禁衛軍都出來巡視了,而王府里更是被圍得鐵桶似的,只怕真的是姑爺出了什么事了。”
閻瑾大驚:“如果那家伙出事了,那我姐姐豈不是很危險?不行,我要趕緊把姐姐接出來。”
白長老白了他一眼:“少主,別擔心!大公子不是一直都守在大小姐身邊么?再說了,老夫猜測,姑爺身上這傷,估計與大小姐脫不了干系。”
閻瑾不滿了:“白伯伯,您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您認為是姐姐把那家伙打傷的?我姐姐嬌滴滴一小美人,怎么可能傷得了一個大男人嘛?”
白長老苦笑道:“少主,你能不能安靜一下,安心聽一聽老人家說說話?”
“哦……”閻瑾低下了頭,心中卻仍是有點不平。
“少主,老夫且問你,你可知道,姑爺成親多年,后宮佳麗無數,那后宮里卻為何沒有任何動靜?”
閻瑾愕然問:“什么動靜?”
“就是說,這么多年來,宮里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呀,為何只有大小姐才為姑爺生了一個小殿下呢?”
“哼,那是他那后宮里的女人沒用。”
白長老搖搖頭:“非也非也,那宮里的美人都是好好的。”
“那您說是什么原因?”
白長老悠悠地吸了一口煙,又慢慢地吐出,慢慢說道:“那是因為姑爺他不敢。”
“不敢?”楊修文和閻瑾都異口同聲地驚呼。白老三剛才說的真的是當今楚王嗎?
白長老點點頭,說道:“對,他不敢。”
楊修文疑惑地問:“白三哥,您這是何意啊?”
“就是說,姑爺他不敢呀。”
“但是,為什么呀?”
“因為大小姐。”
“因為大小姐?”
“對,因為姑爺很清楚,如果大小姐知道他在京里不老實,那么,他就別想把大小姐迎回京城了。”
楊修文不解地說:“但是,他是堂堂國君,那是他的后宮呀,他要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呀,怎么能說他不老實呢?”
閻瑾只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不明所以。
白長老嘆了一口氣,說道:“對啊,對于男人們來說,這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對于女人家來說,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楊修文臉色微變,惱道:“白老三,你這是在誣蔑大小姐是心胸狹窄的妒婦嗎?我們大小姐知書識禮,堂堂大家閨秀,名門之后,是將來人人尊敬的王后娘娘,老夫不許你這老匹夫惡意詆毀大小姐!”
白長老愕然地看著他,半晌才說道:“楊老文,老夫對大小姐絕沒有任何不敬之意。老夫只是想說,姑爺確是條好漢子!老夫敬佩他,雖貴為國君,卻忠于心上之人,從不動搖,十分難得。”
“所以,這是姑爺的好,但并不是大小姐強迫他如此的呀。”楊修文仍是忿忿然。大小姐在他的眼中是如此溫柔嫻雅秀外慧中小鳥依人,怎么可以和那些河東獅吼之妒婦混為一談呢?
白長老只好搖搖頭:“好吧,你可以說,那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這時,閻瑾忍不住插口道:“白伯伯,我一點都聽不懂您剛才所說的話。什么‘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這跟您剛才說那家伙受了重傷之事又有何關聯呀?”
楊修文這才驚覺他們剛才似乎有點扯遠了,忙說道:“對呀,是怎么回事?”
白長老想了想,便說道:“你們可還記得,幾個月前,大小姐在宮里受了那太后的氣,回來就病了?”
閻瑾馬上說道:“當然記得,我就是聽說了這事,才要趕著來京城接姐姐回去的。我們若虛谷的大小姐,不必受那老虔婆的氣,什么王后娘娘的名位?我們看不上。”
楊修文若有所思地看著白長老。
白長老嘆了一口氣,慢慢說道:“老夫估摸著,為了哄回大小姐的心,那姑爺的犟脾氣,一時不小心,把自己傷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啊?”閻瑾愕然地看著他,“白伯伯,那家伙為了討姐姐歡心,為何要把自己弄傷呀?這,這完全是不相干的兩回事呀?”
白長老苦笑著看看他:“少主,你還年少,等你長大些,再喜歡上一位姑娘,你就明白了,有時候,這就是一回事。”
楊修文臉色凝重,低聲說道:“為何不可能是刺客所為呢?”
“如果是刺客所為,那京城里早就鬧翻天了,我們也絕不可能如今這般地仍可以隨意進出京城。而大公子也一定會去找你要刺客的。但是大公子這段日子以來幾乎沒有露過臉。”
楊修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也對。”
“所以,如果老夫所料不錯,那么,大小姐就絕不可能離開京城了,她一定會留在姑爺的身邊。”
“因為大小姐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對。”
閻瑾仍是茫然地看著他們:“兩位伯伯叔叔,我聽不懂你們所說的話。”
楊修文上前拍拍他的肩,溫和地說道:“少主,以后你就明白了。”
白長老說道:“明白歸明白,但千萬莫要學你那姐夫,那樣做實在是太傻了!”
“哦,瑾兒知道了。”閻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們何時去見大哥哥呀?”
“少主,你還是想見大公子?”
“那當然了,我得告訴大哥趕緊去找那件信物呀。”
白長老想了想,說道:“少主,如果大小姐不肯認你,你想怎么辦?”
“姐姐不肯認我?為何?我可是她的親弟弟呀!再說了,就算那件信物找不著了,還有爹爹在呢,爹爹親自現身,姐姐總得信了吧?到那時,她一定會認我的。”
白長老卻搖搖頭:“那也未必。”
“什么?白伯伯,您是說,就算我爹爹親口告訴姐姐,我是她的親弟弟,她也不肯認我?”
“對,而且很有可能。”
“為什么呀?”閻瑾急了。
楊修文也忍不住了:“白老三,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大小姐憑什么不肯認瑾兒呀?”
白長老盯了他們每人一眼,說道:“老夫剛才說的話這么快就忘了?”
“什么話?”
“關于姑爺的事。”
“這跟姑爺有什么關系?難道姑爺會阻止大小姐認自己的親弟弟?”
白長老嚴肅地說:“姑爺會不會阻止,老夫不清楚。但是,姑爺堂堂一國之君尚且不敢在自己的后宮里為所欲為,反倒潔身自愛,你們就該明白大小姐的脾氣。若是她知道了真相,谷主并沒隕身,只是在外面另娶了妻房還生了個兒子,卻置他們幼女弱母而不顧,她會怎么想?”
“這……”楊修文愣住了。這件事確實太傷人了!
“但是,其實,其實,爹爹他一直都在想著大娘想著姐姐呀!”閻瑾急了。他最清楚爹爹是多么想念她們了!小時候,爹爹給他做玩具甚至經常做出來的都是姐姐以前喜歡的東西!
“那么,大小姐孤身一人在那軍中苦熬之時,她的父親大人在何處?”
楊修文說道:“谷主他,也是有苦衷的呀!”
“而且,爹爹也費盡心思找到了姐姐,后來也派了葉一凡去暗中保護她呀。”
白長老嘆了一口氣:“其實,那時候,大小姐已在上官將軍的保護之下,葉一凡在與不在,都并不重要了。”
“所以,白伯伯,您是認為,姐姐會怨恨爹爹,所以,她就不肯認我這個親弟弟了?”閻瑾眼都紅了,他一直都渴望相認的溫柔美麗的姐姐,她真的會狠心不肯認他嗎?
“老夫也只是一個猜想,如若真是那樣,請少主也有個心理準備。”
正在說著,院外忽然傳來一聲鴿鳴。楊修文和白長老對望一眼,不久,一只花灰色的鴿子飛了進來,停在茶桌上,右腳的腳踝上綁著一只熟悉的小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