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累了,隨便找個臺階坐下。她也坐了過來,離我遠遠的。后來,她似做錯了事的孩子般向我緩緩地靠近。我從來未感受到如此的輕松與愉快,仿佛洗了澡似的,埋藏了十年的話總算吐出來了。
她靠著我,側躺在我的腿上。“如果我死了,除了葬在花海之中,我還有一個地方。”“哪兒?”“你在的地方。”我們彼此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條平靜的河。
雪下大了,“我們回去吧。”我輕輕撩動她臉上的頭發,卻發現她的身體不知何時已變得冰涼,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
這個世界上,又有一個人死去了,死在我的懷中。
……
我躲過了病毒到了81歲,我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傷。
世界上僅存的樂觀主義者組成了一個聯盟,他們會不定時地派人來照顧我們這些老東西,上一個來照顧我的,也死于病毒,死在我家院子里。
我回到了老家,回到了山上,我覺得,這里才該是我的歸宿。
我記得我將楊爾葬在后山,我不忍心讓她與那些尸體一同燃為灰燼。
在那之后的每天我都會去種上一朵小花,久而久之,那兒成了她夢想的花海。我在旁邊留了一塊空地,是為我所準備的。
我聽見腳步聲,是新派來的嗎?她走了進來。“您好,我是新來的志愿者,我的名字是楊爾。”
我的眼睛已經花的看不清她的臉,但我憑聲音也能聽出來,她符合“楊爾”這個名字給我的刻板印象。我用盡我的力氣,用我那布滿皺紋的蒼老的臉擠出來一個微笑。
對于一個真正悲傷的人,任何正面情緒都是一種負擔。他們的悲傷早已根深蒂固,正面情緒只會扣除他們所剩無幾的生命能量,即使是微笑,也是一種病毒。
《微笑病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