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玻璃罩外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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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斜切進來，在蘇晚的課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數著瓷磚縫里爬行的螞蟻，新課本扉頁的油墨味混著塑膠地板被曬暖的氣息，在鼻腔里釀成某種發酵的酸澀。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笑鬧聲像是隔了層毛玻璃，直到那個清冽的男聲劈開混沌——

“這里有人嗎？“

蘇晚抬頭時撞進一片星河。

少年逆光而立，白色校服襯衫被鍍上金邊，袖口隨意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嶙峋得像未雕琢的玉。他懷里抱著籃球，汗濕的劉海黏在額前，隨著歪頭的動作漏下一滴汗珠，正砸在她攤開的英語課本上，暈開了“abandon“的字樣。

“我叫顧明遠。“他徑自在她身旁落座，籃球滾到兩人椅子中間，“你叫什么？“

“蘇晚。“她往后縮了縮，后背貼上冰涼的墻面。少年身上蒸騰的熱氣裹挾著薄荷味止汗露的味道，在初秋的燥熱里格外鮮明。

蟬鳴突然聒噪起來。

顧明遠像顆投入靜水的石子，在開學第一天就漾開層層漣漪。午休時總有女生紅著臉往他課桌塞飲料，體育課后男生們勾肩搭背喊他去打球。而他總在課間操結束后變魔術似的摸出溫熱的牛奶，瓶身凝結的水珠滾落在蘇晚的鉛筆盒上。

“我媽非讓帶的，“他擰開瓶蓋時虎口迸出青筋，“喝不完要挨罵。“

蘇晚捧著牛奶看窗外梧桐樹搖晃，樹影在他側臉游走成斑駁的油畫。數學課打瞌睡時，突然被原子筆戳中手肘，草稿紙上多出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老班盯你十分鐘了“，末尾畫了個吐舌頭的鬼臉。

深秋的月考前夕，蘇晚在圖書館熬到華燈初上。玻璃窗映出她呵欠連天的倒影，忽然被一罐熱可可截斷。顧明遠挎著籃球包在她對面坐下，運動發帶在額頭壓出紅痕，像道未愈的傷口。

“三角函數不是這么記的。“他抽走她勾畫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碳素筆在指尖轉出銀花。蘇晚看著他畫出完美的單位圓，突然發現他右耳垂有顆淺褐色的痣，藏在碎發里時隱時現。

初雪那日，顧明遠在晨讀時塞給她毛線手套，說是多織的贈品。蘇晚把臉埋在圍巾里，看他蹲在走廊給流浪貓喂火腿腸，睫毛沾著雪粒，呵出的白氣模糊了鋒利的下頜線。小貓蹭過他掌心時，她莫名想起昨夜他發來的短信：“明天降溫，記得戴圍巾。“

期末考最后一場結束，蘇晚在儲物柜發現粘著便利貼的暖寶寶。淺藍色便簽紙上是她熟悉的字跡：“下雪路滑“，字尾的墨跡被蹭花，像是倉促間塞進來的。她轉身撞見顧明遠正在三米外系鞋帶，通紅的耳尖從棒球帽檐下露出來，像雪地里兩瓣顫巍巍的梅花。

放學的公交車上，顧明遠用后背替她擋住擁擠的人潮。蘇晚數著他衛衣抽繩晃動的節奏，忽然聽見頭頂傳來輕笑：“你頭發沾到雪花啦。“他指尖掠過她發梢的瞬間，車載電視正播放圣誕頌歌，滿車霓虹倒影里，兩個影子在車窗上疊成曖昧的剪影。

蘇晚在平安夜收到人生第一顆平安果。扎著銀色蝴蝶結的蘋果躺在課桌里，襯著張星月圖案的賀卡。她轉頭時顧明遠正趴在課桌上裝睡，睫毛卻抖得像受驚的蝶。當晚她將蘋果核埋進玻璃罐，連同他打球時擦汗的紙巾、講解數學題用的草稿紙，還有那只掉了一只耳朵的毛線手套。

午夜臺燈下，蘇晚翻開日記本新的一頁。鋼筆懸停許久，最終畫下少年投籃的側影。窗外的雪簌簌落著，玻璃罐里的“藏品“在暖光中流轉微芒，像將銀河封存在了透明琥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