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李氏在自己的院子里，哭昏了幾次。

謝琮回來后，并不待見她，雖挨了一頓板子，心心念念的也還是妾室柳氏，畢竟這是他年少時真心愛過的人。而對于名妓閔思思，心里多少還是有因為得不到而存有遺憾。

這日，郁姒婼正在房中繡著香囊，見謝瑯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拿著一個竹筐。

郁姒婼看著他，“這是什么？”

謝瑯輕笑，“我要出門斗蛐蛐了，娘子可要同去”他笑時，眼睛都是彎彎的。郁姒婼搖了搖頭，心下暗忖，謝瑯果然是個紈绔子弟。

“夫君自己去便是，我在家里就好”她并不愿意掃了謝瑯興致，更不愿意說些勸誡的話。

聞言，謝瑯微微錯愕，“既如此，那我便自己去了”

望著謝瑯的背影，郁姒婼的眼神斂了斂，直到幽蘭提醒，“四夫人，四少爺玩的不過是尋常公子也會玩的，四夫人不必擔憂”

郁姒婼點點頭，轉頭看向謝瑯的書案。

上面擺放著一張剛畫完的山水圖，氣勢磅礴，山頂的瀑布傾瀉而下，山下的水洶涌澎湃。繞是她這樣不懂畫畫的人，也覺得是一副好畫。尤其是旁邊的幾行題字——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字跡灑脫豪邁。

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思......怎么會是紈绔子弟呢？

她有一些不明白。

也許是侯府的日子過于安逸，郁姒婼竟然覺得有些無聊。整理書案時，她隨手拿起一旁謝瑯的書卷看了起來。

對于《大學》而言，這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論，郁姒婼并不感興趣。她是女子，并無科考之可能。且于她而言，總覺得這書壓抑著她的天性，故而不喜。

拿著一旁的《詩經》倒是有些許興趣，這些是紀實的，講述了前人之經驗，也講述了當時的風土人情。不知不覺，看到了夜晚。

此時，一小姑娘闖進了院子。有丫鬟婆子正準備抓起來罵。

郁姒婼卻看見了來人，此人正是昌平郡主的二女兒——謝箏。如今的正房嫡女。

“四嬸嬸，救命”

郁姒婼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心下一軟，“怎么了這是？”

謝箏來不及抹干眼淚，“爹爹和娘親吵起來了，吵著吵著，爹爹就說要去云臺山出家。四嬸嬸快叫四叔回來勸勸吧”

被謝箏一說，郁姒婼也覺得莫名其妙，忙派人前去請謝瑯。

自己則跟著謝箏來到大房。

一路上，燈火通明。

候夫人坐在主位上，正訓斥著長子謝琰。

說著將滾燙的茶盞扔了出去，砸在謝琰的身上，謝琰的脖子瞬間就紅腫了起來。茶漬也濺到了郁姒婼的裙邊......

“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侯夫人氣得面色通紅。昌平郡主不復平日的驕傲，此時眼睛也是一片烏青。

謝瑯匆匆從外面趕回來，便看見如此場景，“侯夫人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我來勸勸大哥”

話音剛落，但無人理會。

眾人紛紛看著侯夫人，在她沒吱聲之前，不會隨意走動。

侯夫人許是有些疲倦了，打量了謝瑯一眼，“你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言語間皆是輕蔑。

但或許她也是說累了，帶著仆從便離開了。

她一走，眾人也就散了......

屋內陳設華麗，帶著莊嚴的氣勢，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壓迫。謝瑯看著默不作聲的謝琰，“大哥天之驕子，何故這么想不開呢？”

“四弟，我有時候很羨慕你”半晌，謝琰嘆了口氣感慨道。

“我雖是侯府嫡子，卻處處身不由己，娶的人，我不喜歡。生的孩子，我也不喜歡。母親日日讓我生兒子繼承爵位，昌平生不出來，礙著郡主的身份，我也不能找別人生。”他言語中多有埋怨，“我享受了旁人沒有的尊貴，人人都告訴我，說這是我的責任......四弟，我真的不喜歡......馬上又要科考，我若不能中舉，我該怎么辦？”

也許是酒意帶著醉意，謝琰已經分不清自己在說些什么了。

謝瑯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愿，為兄分憂”

他眼神清明，沒有一絲往日的懸浮。謝琰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苦笑起來，“有我母親那么一位嫡母，難怪你要藏拙......”

郁姒婼正在房間里看書，謝瑯回來時已是深夜。

看見郁姒婼正在窗前仔細看書的樣子，謝瑯不禁笑了，“夫人在等我？”

郁姒婼點了點頭，想到候夫人平時的樣子，謝瑯縱使勸住了謝琰，恐怕也沒什么好果子吃。

“無妨”

謝瑯看出了郁姒婼眉眼間的擔憂，淡淡的說道。

那份擔憂是對他，侯府里她唯一的依靠的擔憂，也是沒有像昌平郡主那樣有力的娘家的前途的擔憂......

唯獨不是對一個丈夫的愛慕的擔憂......

郁姒婼起身為謝瑯更衣，“內室暖閣燒得很熱，你......我喚兩個丫頭伺候你沐浴？”她第一次為男子脫衣，有些手忙腳亂的，面上也是一紅。

謝瑯存心想逗她，抓住她的指尖，“不如夫人......”

話未說完，郁姒婼就將手抽了回來。卻又害怕得罪謝瑯，又偷偷地看他一眼，“我......”

內心做了千百次掙扎，終于是豁出去了。

站在她面前的謝瑯拿著干凈的寢衣走進了內室，“不如夫人早些歇息，為夫自己來就是。”

他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內室，馬尾之下，他的青絲如瀑布一般，垂在白色寢衣上，上面繡著的翠竹，讓人浮想聯翩......

郁姒婼躺在床榻之上，身旁傳來謝瑯均勻的呼吸聲，朝里面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