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山上有清涼山人。趙戴文(1866-1943),字次隴,儒者,同盟會員,國民黨員,山西辛亥起義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先輩居馬邑(今朔州),明末始移居五臺縣東冶鎮(為通往佛教勝地五臺山清涼勝地的必經之地),故趙戴文又自號清涼山人。閻錫山的軍師、宰相,兄長。山西守土抗戰和組織犧盟會的倡導者。官至SX省政府主席,國民政府內政部長、監察院長。民國以后的山西軍政兩屆出身的人物無不是他的學生。這關鍵的一年,趙戴文早已年邁隱居。
源于幾十年傳統文化的熏陶,趙戴文的思想深處有著濃厚的忠君愛民意識,他既忠于他的主官閻錫山,不愿意閻錫山“稱亂”犯上,更不愿意戰火彌漫,父老生靈涂炭。想盡其所能止亂息爭,消弭戰患。是故,在此期間,趙戴文不厭其煩,竭力做閻錫山的工作。1929年4月9日,趙戴文由南京電報閻錫山,對其“偕馮出洋”表示贊同:同年9月30日和10月5日趙戴文又就此事兩次電報閻錫山,剖析時局,曉以利害。
1929年冬,唐生智聯合閻錫山反蔣,趙丕廉奔走其間,太原已盛傳其事。過了不幾天,閻錫山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太原張貼標語,大造反對唐生智的聲勢,這個戲劇性的變化,是由于趙戴文專程由南京趕回,力勸閻錫山不可助唐反蔣,而要與改組派斷絕關系,助蔣討唐而促成的。據馮玉祥的專使薛篤弼回憶,“馮派薛見趙,陳述聯唐倒蔣意見。趙一聽之下,怒氣勃發,由坐椅上站起來,把一個細瓷帶蓋茶杯,猛擲于地,大聲吵著說:‘你們要害蒙(五臺方言,“我”之意)閻伯川哩。’在屋內走來走去,怒氣不息。薛說:‘馮無意為自己,為的是閻先生。’趙大聲說:‘打了唐生智再說。’”1930年初,閻錫山開始與蔣介石“電報論戰”,戰事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趙戴文在南京日夜焦慮,夜不能寐,多次談話表示:“我不忍看見中國再打內戰。如果再打內戰,我就要跳長江。”南京各報大字刊登。隨即,趙戴文攜蔣介石的親筆信再回山西。在太原,趙戴文與閻錫山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兩人一見面,他便聲色俱厲地責問閻錫山:“聽說你要造反,有這事嗎?”閻則表現得心平氣和,不緊不慢地說:“次隴,你干什么這樣大的火?坐下來慢慢地說,關于討蔣的事是大家的意見。”沒等閻錫山說完,他就接上話茬說:“總座(指蔣介石)率軍北伐,已成功地統一了中國,威信已孚。他是政府,你們都是他的部屬。你要領頭打他,這不是造反嗎?”說話間,賈景德與薛篤弼有事找閻。一進門就撞到槍口上,被趙戴文劈頭教訓道:“我聽說全是你慫恿總司令造反,以后你再說,我要打你的頭。”懾于他的威望,賈與薛都不敢做任何辯護,只好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賈、薛退出后,趙戴文繼續著原來的話題,語重心長地說:“全國人民都很厭戰,希望過太平日子,你這樣做就不怕挨天下人的罵嗎?再看我在南京一年多,深知蔣的內部已經成了鐵桶子,軍隊力量也很強大,你以為聯合的人不少,其實都是烏合之眾,這些人見利則爭,遇害則避,打起仗來,哪能靠得住?你要打他,不是自招失敗嗎?你太原的這些人,不是流亡政客,就是失意軍人,你能聽他們的鬼話嗎?”
盡管趙戴文語重心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閻錫山只以一言相對:“你被蔣介石收買了。”說得老先生好不傷心,掩淚而去。趙戴文輔佐閻錫山主政近二十年,可以說,在一些大問題的看法上基本上是“君”唱“臣”和。這一次意見相左至此,世人都感意外。徐永昌就曾這樣說:“有一件事使我感覺奇異,即當決定放馮回陜,此一頓午飯前之很短時間內,趙次隴問閻先生:‘你一定要放他?’閻答:‘不放他二集團即跑了。’趙聞之,義形于色,大哭而去。可見此老實不愿有此戰事,亦為我所僅見渠堅決反對閻先生之一次。”在說服不了閻錫山的情況下,趙戴文沒有重返南京,而是繼續留在太原。旋即,接替周玳再做閻錫山的總參議,表示出與閻氏共進退的決心,趙戴文試圖消弭戰患沒有結果,歷史的“慣性”還是把民國時期戰線最長,投入兵力最大、代價最沉重的一次混戰--中原大戰展現了出來。趙戴文不幸言中,“流亡政客”、“失意軍人”的“烏合之眾”,到底不是握有中央政權的蔣介石的對手。和此前此后的一次次反蔣戰事一樣,中原大戰從1930年5月發動開始,持續了整整五個月,雖然聯軍一開始有過勝績,在隴海線甚至差點活捉了到前線督戰的蔣介石,但在蔣中央“銀彈”的攻擊下,最后仍然是以反蔣派的失敗而告終。
勝者王侯,敗者寇,中原戰后,失敗了的閻錫山被迫將原有的華北地盤交由關鍵時刻入關支持蔣介石的張學良處置,接受“下野”“出洋”的懲罰。閻錫山當初不聽也不可能聽得進趙戴文的勸告,終于落得個聲敗名裂,背井離鄉。面對眼前的事實,趙戴文仍然一本“忠心”,先緊跟到天津,再輾轉隨抵大連。大連的日子,對趙戴文來說堪稱閑適,這毫無疑問是他一生中最為放松的幾個月光陰。經過一段時間的蟄居、觀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