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佩華和張佩陸在叔叔張安生山東鄉下的家里住一晚的時候，他們望著老房子窗欞下透出的月光，就似乎看到了臺灣的老父親。父親張化彰顯然精神矍鑠，他們感到自豪，完成了父親的心愿。
父親沒有親自到來，多少年以前，國民黨的家眷，商人官員等，珠寶黃金金條銀元等一貫帶入臺灣島。他們給大陸留下一個爛攤子。看著《淡菜礁上的戰斗》和《新來的小石柱》這些故事和小說長大的孫滬潤孫軒梓，看到他們總覺得神秘，近距離接觸后又覺得并沒有那么不同。張佩華張佩陸決定在這里做點什么。他們與畫圖的孫軒梓聊天，決定邀請其擔任技術總監。在無錫，張佩華和張佩陸打算投資半導體。資金一到位，無錫臺商投資無線電器材廠就這樣開業了。半導體和功率射頻器件是單雙卡錄音機的主要元件，看到大陸人在街上提了雙卡錄音機將聲音放得響亮，戴著蛤蟆鏡穿著喇叭褲，張佩華張佩陸覺得非常有趣。
雙卡錄音機成為時興。在煤礦被收國有后，孫軒梓和孫滬潤需要憑借自己的能力做一個勞動者。孫雪琪為他們做飯，照看他們長大。好在二人都有了不錯的職業發展道路。在大城市工作十余年后，孫軒梓終于開始創業。便在這無錫無線電器材廠做事。如果你熟悉一些場景，這里的虹美電視機、梅花牌收錄機、詠梅牌收音機、小天鵝單缸洗衣機、長征牌自行車、菊花牌電風扇、太湖牌客車等等，都成為半導體元件應用的精髓。半導體不全部過電流，導電率就成了研發的關鍵。“這不是和煤礦的滲透勢以及各項物理指標類似？”孫滬潤插嘴說道。這一片片交流電直流電轉換，AC-DC、DC-DC、驅動、電源驅動、電源模塊；就這樣從物質的物理性質開始被研究研發。
硼鋁鎵銦鉈、碳硅鍺錫鉛，這些口訣是初中化學生都會的。然而化合比率到底是多少，就成為材料導電的關鍵數據。在黃土覆蓋的大陸，或者烏腳病的南投嘉義，都具有一定的工業基礎。商人們就這樣來到大陸，開始做高純硅。鍺一熱就化了，很快被淘汰。鎵銦和有毒的重金屬砷、磷化合，就成了第二代半導體的翹楚砷化鎵（GaAs）、磷化銦（InP）。可是這些會排放帶有砷磷重金屬元素的污水。污水在嘉義縣迅速彌散，成為了臺南烏腳病的罪魁禍首。碳化硅（SiC）、氮化鎵（GaN），硒化鋅（ZnSe）來了，搞音樂玩藝術的歐美青年，很小就聽著磁帶和CD探頭，光刻技術用了怎樣的化合技術，如何完成，都是由孫滬潤這樣的人完成實驗。從稀土角度看，第四代半導體元素氧化鎵（Ga2O3）、金剛石（C）、氮化鋁（AlN）和氮化硼（BN）越要求越純凈，然而污染性的實驗，大多數還是在黃海沿海，也有少量飄到臺灣海峽。
當海上升起了明月的時候，孫滬潤還在實驗室里研究如何化合碳化硅（SiC）、氮化鎵（GaN），硒化鋅（ZnSe）。過去煤炭的煉焦爐，不再加入鋼鐵和焦炭，這成套的生產設備，現如今也可以化合使用污染較少的碳化硅（SiC）了。石英砂、石油焦（或煤焦）、木屑（生產綠色碳化硅時需要加食鹽）等原料通過兩千度電阻爐高溫冶煉而成，在艾奇遜爐里，高溫通電加熱石英SiO2和碳的混合物，就能生成碳化硅。這硬質合金的質感，就像孫滬潤一樣，警惕、頎長而堅毅，當然，也有學藝術的弟弟孫軒梓在一旁潤澤他的物理化學人生。
正四面體網狀結構，說的是碳。孫滬潤畫出加溫比熱曲線，將碳化硅和鋰元素混合進入艾奇遜爐，然后分離組分。這樣，他得到了許多實驗室數據。煉得的碳化硅塊，經破碎、酸堿洗、磁選和篩分或水選而制成各種粒度的產品。在張佩華張佩陸把過去家里的銀元兌換成新臺幣人民幣后，他們突然擁有了許多錢。二十萬元一套的艾奇遜爐，他們可以在無錫與政府聯絡，拿到土地后將這里改造成化工廠。年邁的張化彰張安生聽說了，便一致稱好。雖然這兩兄弟吵了半輩子，卻在冶煉碳化硅這件事上達成了驚人的一致。
還有類似的冶煉氮化鎵（GaN），硒化鋅（ZnSe）的兩條生產線。三條生產線擺在無錫郊區的廠房里，實驗室就開始了。后來，集群效應，這里慢慢多了很多高科技園區和新材料園區。當然了，硒化鋅（ZnSe）或者這種更密集的集成材料，許多有毒。人們便開始研究第四代半導體例如氧化鎵（Ga?O?）、金剛石（C）、氮化鋁（AlN）等等。在“回收硒鼓墨盒”的吆喝中，孫滬潤似乎找到了思路。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早年張化彰和張安生幾乎不共戴天的分離四十年之后，奇跡般地，張佩華張佩陸與孫軒梓竟然世紀合作，走出了一條奇特的路。抱著奧林巴斯相機、松下電飯煲、菊花牌電風扇的他們，不知道還能為中國走出一條什么樣的產業新路？然而黃海臺灣海峽污染帶并未因為張佩華張佩陸孫軒梓的合作而產生任何消減。“是日本的核廢水吧！”張佩陸說。
就像多年前的松永安衛門，日本的精細陶瓷中心和NCT，在全球經濟高度集成化的今天，還在加大資本投入β-Ga2O3功率器件和功率模塊的研制。NCT、三菱電機、日本精細陶瓷中心還是那樣的“電力狂”。電力狂人們不知道還能增加多少單位面積的能源集成呢？我們不得而知。
張化彰張安生已經老了。他們看著忙碌的下一輩，內心升起一種復雜的情緒。原來個人是這么渺小。張安生想。雖然因為年事已高，二人再也沒有再見面，卻又難得地希望自己的下一輩能夠貢獻力量。至于為誰貢獻，耄耋之年的張安生捋著胡須呵呵一笑：“也許為了全人類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