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孟徽月跟著隔壁村王娘子一塊兒去鎮上了
也說是很趕巧了，就在出發前一夜，趙阿公說是隔壁有人要去鎮上探親，正好趕巧一塊兒
孟塘本來還執意非得一起去，孟徽月又是哭又是鬧的，才作罷
出門前萬般叮囑一定要小心為上，目送著自己女兒走遠
“趙阿叔，你怎么在這兒？”
趙阿公用著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真是讀書讀傻了，王家娘子與我有些關系，你說我為何在這”
“趙阿叔，這個我是真不知曉啊”
趙阿公斜了他一眼，不再說什么
孟塘看他穿的少，好心提醒，“趙阿叔，衣裳還是多加一些吧，免得受寒風了”
“我的身子骨可比你這個文弱書生要好，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孟塘心里默默嘆口氣，趙阿叔脾氣跟以前一樣，硬的很，“是，我會多穿的”
此時一個瘦小的女孩兒從堂屋出來，小聲的喊著“外公”
孟塘看到是趙阿寶溫和的打招呼，“阿寶啊，起這么早啊”
趙阿寶害怕的又瑟縮回去了，這幅膽小怕事的樣子，讓趙阿公氣的沖過去揪了她一下
“瞧你這慫樣，連你娘一半都比不上”
孟塘見狀連忙勸阻，“哎哎哎趙阿叔別這樣，阿寶只是靦腆罷了，這是好事兒，不會輕易跟人走”
趙阿公冷哼一聲，“誰會要個女娘？”
眼看著趙阿公把趙阿寶拖拽回了屋子，內心五味雜陳，他也沒辦法，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
孟塘回到家中，從個小隔間里面拿出了一小塊玉，雕刻的還算是細致，不過仔細看也是有瑕疵的
他默默嘆了口氣，就這么看了整整一天，等到孟徽月回來的時候，他這才放回原處
看著自己女兒失魂落魄的回來，他大抵也是猜到什么原因了
直到吃完了飯，孟徽月才說起了今天的事情，“爹爹，我才賺了三文錢”語氣中都是難受
孟塘直接輕撫她的背，“徽月啊，這世間本就沒有什么容易得事，不過你能賺到三文錢已是了不起的了”
“可是爹爹給官府的錢，我們沒有，可怎么辦”
孟塘把她的淚擦掉后，溫和開口“你里正阿叔今日剛借了我們一些，算是給我們應急的”
孟徽月眼神一下子都有了光，不過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爹爹在騙自己，她看向孟塘的眼睛，發現不是騙她的，她高興的都差點在地上打滾了
孟塘笑呵呵道“怎么這么高興啊”
“當然要高興，爹爹就不用被抓緊去了，日后我會幫爹爹的，多拿些野菜去賣，這樣我們就換給里正阿叔了”
“是是是，早些睡了”
“那爹爹明日去鎮上你喊我，我們一起去”
“不了”
“為何啊？”
“這一來一回的，家中還得需要人在，故此你得留在家里，我明天回來得考考你書上的內容，你若是答不上來，可是要挨罰的”
“可是爹爹”
“聽話，徽月”
孟徽月看著爹爹認真的樣子，沒辦法
“知道了爹爹”這句話說的那是相當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就不信她明天早起，纏著爹爹，爹爹還不讓她一塊兒去
沒想到孟塘起的比孟徽月還早，早早就出門了，特意在門前寫了幾個字，也是告訴了她，他已然去了鎮上
孟徽月醒來后到處找都沒找到自己的爹爹，看到門口留下的話，難免有些失落，只得在家中溫書，又是做了些活，無聊的開始數地上的螞蟻
今日悶悶的，總覺得要下大雨，孟徽月不敢有所懈怠，把晾好的衣物都收回家，又拿著破舊的油紙傘身上早早穿好蓑衣戴上斗笠
果然沒過多久天開始下起了大雨，剛好看到自己爹爹的身影，連忙追趕上去，給自己爹爹撐上
孟塘回來的路上，原本已是加快了腳步，不曾想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得及，天降大雨，原本以為會淋著回去
沒想到孟徽月就在村口等著他，小小的人兒，穿著大大的蓑衣和斗笠顯得笨重極了，他連忙抱起她，一手撐著傘，一大一小就這么回了家中
“徽月啊，你瞧瞧這個”孟塘把自己帶了一路小心翼翼護著的包裹打開，里面露出一件衣裳，看著就很暖和
孟徽月欣喜若狂，“謝謝爹爹”
后續日子還算安定，王大壯家因著之前的事兒，房子早就被霸占去了，田地沒了，妻離子散的，聽說王大壯偷溜出來想要火燒村子
被一個喝多了的王阿叔瞧見，直接喝止住了，才沒釀成大禍，后面就再也沒有見過王大壯了，村里人說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被后山的狼叼了去了
這日子一天天的臨近，眼看著要到元旦了，家家戶戶都準備了平時都舍不得吃的肉，雖然只有一點，但是能聞著舔著都是莫大的幸福了
“今日多多打掃，之后就不能打掃了”
孟徽月連連點頭，拿著掃桌抹布一起打掃起房間
今夜得早睡，明日一大早就得去趕集，準備米、面、腌肉、干菜等東西，還有祭祀的貢品這些都是要采辦的，尤其是祭祖的不能大意，東西得選好選精
到了鎮上，發現人還是多的，本以為他們來的夠早了，沒想到還是來得遲了，街上都是人，說不遲也不遲，這天才翻出白，人人都掛著過年的幸喜
這人一多，出來也不方便，很容易走散，孟徽月小小一個，幾乎是全程盯著走，手上也幫忙拎著東西
等回到了家中，就得把東西處理好，尤其是腌肉，這等玩意兒可是貴的很，萬一被野貓叼了去，可是一大損失，畢竟人是得吃油水
孟徽月走了太多路，又累的直接睡著了，等醒來已是第二日，剛好是歲除，家家戶戶都在家中擺貢品，祭拜祖先，祈求保佑
這條件好的米飯，酒和肉那自然都是上好的，窮苦人家雖說沒什么錢財，不過改上的就上一些，只是沒辦法比罷了
尤其是酒這個東西不能沒有，孟塘從地窖里面搬出一個小的壇子，他輕輕打開，一股酒香撲面而來，聞著都要醉了一般
這酒自然不可能全都拿出來，而是適量倒上兩碗，然后剩余的繼續封存，回到了地窖當中
等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開始朝著天拜了拜，一般都是擺在空地，幾乎人人都能看到對方家里有沒有祭祀
在之后就是貼紅紙了，上面的話還是孟塘提筆寫的，都是些吉祥話，又掛了桃木辟邪
最后忙活一天吃上一頓簡單的年夜飯，肉是之前買的腌肉，還有些后山挖來的野菜，看著就比平時要好些
等之后就是守歲了，孟塘看著昏昏欲睡的孟徽月，特意開口道“明日帶你去廟會逛逛”
“廟會？”
“對啊，那里可熱鬧了”
“是去鎮上嗎？爹爹？”
“廟會要想大又要熱鬧的就得去鎮上，這鎮上的廟會大還好玩，說不準你能交上個一兩個好友”
“謝謝爹爹”孟徽月傻樂樂的坐在那里，感覺雙眼已經開始沉重
就在即將昏睡過去的那一刻，“砰”的一聲響，是燒竹子的聲音，還伴隨著敲鑼打鼓的聲音
“爹爹，新春來了”
“是啊，新春來了，徽月高興嗎？”
“高興，很高興”
第二日早早換上衣裳，跟著自己的爹爹去了她原先的爹爹家中，現在要改口喊，“二伯父，二伯母，新春萬福，今年多進財！”
又隨之跪下叩首，這是規矩，等起來后，她原先的爹娘都不帶看她的，就是冷冷的“嗯”了一聲
這時候耀祖出來了，只是作揖道“大伯，新春好”隨后做出個討要的姿勢
孟塘早有準備，只是給了一些吃食，別的再多家里沒有了
耀祖本來是不高興的，卻被自己的爹瞪了一眼，不敢說話，“阿兄此來，一路辛苦了，我正好準備了些吃食，一起留下吃點吧”
孟塘知道這是場面話，只是連連擺手道“不了，這村子本就遠，再留下來吃，可來不及回村了”
“那真是可惜啊，阿兄路上小心”
二伯母在他們走后，啐了一口，“真是個什么窮酸的，都能來咱家拜年”
“好了，少說兩句，那可是我阿兄，再說了大過年的，講那些個不吉利的”
“你瞧瞧給咱孩子什么？就幾塊麥芽糖打發了”
“得得得，咱們什么也沒給的，已算是賺了”
“切，來年再來，我定是要轟出去的”
“夠了，你以為這家是你做主，滾”
孟塘帶著孟徽月走到村口就改了方向直奔鎮上，身上還有早上烙的餅，路上餓了就可以啃幾口，由于貼內，還算是熱乎的
等到了鎮上發現人還是多的，不過不會很擁擠，街邊的小販早早就在路邊擺好了
都是些吃食還有一些小玩意兒，關鍵這也不算太貴，可惜孟塘身上帶的錢不多，買上點吃的就差不多要花完了
更別提什么糖人了，“徽月啊，爹爹錢帶的不多，不能給你買糖人了”
孟徽月雖然眼饞，也知道家里的情況，“爹爹，女兒只是沒見過多看了幾眼，并非是要的，而且這包子如此好吃，哪里在吃得下呢”
“等來年，等爹爹掙了錢一定給你買”
“嗯嗯”
孟徽月只是看了一眼糖人不再看了，只是隱約中有人喊她的名字
“賤娘”“賤娘”“賤娘……”
這是她以前的名字，再次聽到心里也是一咯噔，不過仔細聽確實阿姐的聲音
她猛然轉頭找尋聲音的方向，一個骨瘦如柴，頭發半白的女子從人堆里擠出來
等站過來的那一刻，孟徽月驚呆了，瘦可太瘦了，而且面色發黑，毫無血色可言，身上穿的衣裳滿是補丁，只有那雙眼睛有些些許光
孟徽月不確定的喊“阿姐？來娣阿姐？”
那女人連連點頭，“是，是我”
又看向了一旁站立的孟塘，“大伯父”
孟塘也是震驚的很，他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是來娣，她變的很老，都比他這個大伯父要老
他印象中的來娣，雖然瘦小了些，但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如今一見卻瘦了這么多，眼睛都不曾有光澤一般
“你這是受了什么磋磨？”
來娣搖搖頭，嘴角滲透出一絲悲涼，“不知我阿爹阿娘可來了？”
“不知，我是帶著徽月一同來看廟會的”
“徽月？”來娣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己最小的妹妹
孟徽月點點頭，“我已是過繼給了大伯父，大伯父就是我爹爹了”
來娣震驚過后，眼里只有了然，“真好，跟著大伯父，你興許能好些”
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來，“這個死女人又跑哪里去了？讓去弄些水來，要的如此之久”
來娣聽聲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婆婆，來不及說什么，馬上趕過去，到了后還要被責罵，一直點頭哈腰的，盡顯卑微
孟徽月也沒有心情逛了，跟著自己爹爹開始看起了戲
她眼睛尖，更何況被孟塘抱起，看的遠了些，一下就看到了在角落的來娣阿姐
來娣似乎注意到了她這邊，只是笑笑，隨后扭頭看戲
等戲唱完了，孟塘帶著孟徽月往家趕，恰好遇到李家人趕牛車回去，還能坐得下，他們也是運氣好，就這么一路回家
來娣還在廟會，一直在看孟塘二人去了哪里，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
啪的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疼，本來就瘦小的身體，這么一大，只覺得渾身有什么東西要震出來了一般
“看什么呢？還不快走？想累死我不成？”
來娣猛搖頭，蹲在地上，身后的婆婆冷哼一聲，很快的趴了上去
來娣用著瘦弱的身軀將她背起，一步一步的隨著人群走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