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風琴的轟鳴化作實質化的聲浪，陸沉舟的手指在陳鋒的殘軀上顫抖。那些銀白色的金屬血液在他指縫間蠕動，帶著一種詭異的溫度，仿佛在嘲笑他的無力。陳鋒的胸口被貫穿，血肉與金屬交織在一起，燭臺的尖端深深嵌入他的肋骨，仿佛在進行一場殘忍的焊接儀式。陸沉舟的心揪緊了，他的手在陳鋒的傷口上停頓了一瞬，仿佛不忍再觸碰那已經支離破碎的軀體。

“別...白費力氣了...”陳鋒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他的嘴角卻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仿佛在嘲弄著什么。陸沉舟的喉嚨發緊，他從未見過陳鋒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一種解脫，又像是某種深不可測的諷刺。“你還沒發現嗎？我們...都是祭品...”陳鋒的瞳孔開始擴散，眼神逐漸變得空洞，但他的聲音卻像是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地下祭壇突然迸發出刺眼的藍光，陸沉舟懷中的軀體劇烈抽搐起來。陳鋒的喉結處裂開了一個十字形的傷口，六條金屬觸須從傷口中破體而出，末端的手術刀片閃爍著寒光，精準地刺入了陸沉舟的頸動脈。劇痛讓他本能地后仰，但他的目光卻無法從陳鋒的胸腔移開——那里已經沒有心臟，取而代之的是一臺微型管風琴，琴鍵正在跳動著，演奏著一曲詭異的安魂曲。

“這是顧清羽的款待。”陳鋒的聲音突然變成了機械合成的女聲，冰冷而空洞。金屬觸須纏繞住了陸沉舟的四肢，將他牢牢固定住。陸沉舟的心跳加速，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每一個念頭都被恐懼和憤怒所淹沒。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陳鋒，他的副隊長，他的戰友，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說要給你看最完美的收藏品。”機械女聲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愉悅。陸沉舟的拳頭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猛地抽出戰術匕首，狠狠地砍向纏繞在他手臂上的金屬觸須。兩條觸須應聲而斷，斷口處噴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數以萬計的納米蟲。那些銀白色的顆粒在空中聚合成鐘擺的形狀，突然射向祭壇中央的受難像。

石雕基督的胸膛應聲開裂，露出了后面通往地下的螺旋階梯。每一級臺階都是半透明的血肉材質，表面布滿了跳動的血管，仿佛整條階梯都是某種活物的內臟。陸沉舟的胃部一陣翻涌，惡臭的暖風從地底涌出，帶著林默血液里特有的甜膩味。他的耳膜開始共鳴，某種次聲波正在喚醒他骨髓深處的刺痛。當他踏上第一級臺階時，整條階梯突然收縮，如同巨獸的食道開始蠕動。肉壁分泌出強腐蝕性黏液，防彈衣外層瞬間冒出青煙。

“氧氣含量19%，硫化氫超標七倍。”面罩顯示屏瘋狂閃爍警告，但更可怕的是夜視儀里的景象。無數胚胎狀的肉瘤鑲嵌在肉壁內側，每個半透明薄膜里都包裹著人類器官。陸沉舟看見某個心臟標本的主動脈上刻著自己的警號，而相鄰的肺葉表面布滿了陳鋒的指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臟劇烈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腔。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地獄的深處，而他卻無法停下。

階梯盡頭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那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在撕扯著他的神經。陸沉舟拔出霰彈槍，手指緊緊扣在扳機上，但他的動作還未完成，整條食道突然翻轉。他墜入了粘稠的血池，腥臭的液體從呼吸閥的縫隙滲入，嗆得他幾乎窒息。夜視儀失效前的最后一幀畫面里，三十七具泡發的尸體正從池底浮起，每具尸體的胸腔都裝著微型管風琴。

“歡迎來到心臟圣所。”機械女聲在陸沉舟的顱骨內共振，聲音中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溫柔。血池開始旋轉，形成巨大的漩渦。陸沉舟掙扎著，試圖抓住什么，但他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具浮尸。那具尸體的面容讓他瞬間僵住——那是二十歲時的自己，更年輕的面龐上爬滿了金屬紋路，左眼被改造成了機械義眼。尸體的手指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電子音從腐爛的聲帶里擠出：“為什么要逃？我們生來就是容器。”

陸沉舟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畫面——陳鋒的笑容，林默的鮮血，顧清羽的冷笑。他的手指顫抖著，試圖掙脫那具尸體的束縛，但它的力量大得驚人。血色穹頂在此刻亮起，強光灼傷了他的視網膜。當他恢復視力時，發現自己被固定在青銅解剖臺上，頭頂是無影燈組成的天使光環。

十二面環形屏幕懸浮在四周，播放著不同角度的林默解剖錄像，但所有畫面里法醫的臉都變成了顧清羽。那張臉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平靜，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讓我們重溫偉大征程。”機械女聲響起時，解剖臺開始傾斜。陸沉舟看見下方是個足球場大小的培養區，數以千計的玻璃艙體排列成心臟脈絡的圖案。每個艙體內都浸泡著一具克隆體，所有面容都與他完全一致，區別僅在于胸腔內的機械心臟型號。

最靠近的艙體突然爆裂，克隆體拖著臍帶爬來。這個“陸沉舟”的胸腔內裝著八音盒式心臟，隨著發條轉動奏出《奇異恩典》。當克隆體的手術刀手指刺入他大腿時，劇痛讓陸沉舟看清了可怕真相——每個克隆體都移植了林默心臟的某個碎片，而他自己的心跳正在引發連鎖反應。

“你的每一次心動，都在為圣所供能。”顧清羽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現，手指穿過陸沉舟的胸膛，仿佛在撫摸一件藝術品。“三年前你燒毀我的初代實驗室時，可曾想過會成為最佳實驗體？”陸沉舟的腦海中閃過記憶碎片——燃燒的銀行金庫，焦黑的人質尸體手腕上閃爍的金屬接口，自己當年射出的燃燒彈在防爆玻璃上折射出彩虹。那道虹光此刻正從克隆體的機械心臟中射出，仿佛在嘲弄他的無知。

劇變在此刻發生。最近的克隆體突然爆炸，機械心臟碎片嵌入陸沉舟的鎖骨。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數據流，突然理解了肉壁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數以億計的納米機器人。這些機械細胞正在重組他的DNA，將三年前吸入的生化武器改寫成進化密碼。

“不！”陸沉舟的嘶吼震碎了環形屏幕。他掙斷束縛帶跳下解剖臺，發現血池底部鋪滿警徽——所有參與行動的隊員徽章都在這里，陳鋒的那枚還沾著新鮮腦漿。當他踩過某個徽章時，突然聽到小王臨死前的慘叫從地底傳來。那聲音撕心裂肺，仿佛在質問他的每一個決定。

黑暗深處亮起兩盞幽燈。陸沉舟的霰彈槍還未舉起，就看見燈光來自怪物的瞳孔。那是用所有克隆體殘肢拼合的巨像，三十七雙手臂末端都是旋轉的手術鋸，主體軀干上鑲嵌著林默蒼白的面容。更恐怖的是怪物心臟位置的東西——正在搏動的血肉計算機，表面浮現出陳鋒死前的面容。

“他們都在等你。”林默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溫柔。“成為我們，獲得永生。”

陸沉舟的心跳幾乎停止，他的手指緊緊扣住霰彈槍的扳機，但內心深處卻涌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