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疼痛回響
警報聲撕破艙冷藏柜的寂靜,液氮白霧中傳出金屬撕裂的銳響。
冷藏柜的低溫警報在凌晨三點準時響起,與我肩胛骨傷口的陣痛形成共振。電子顯微鏡下,傷口滲出液里的納米機器人正在重構皮膚組織,它們排列出的蜂巢結構,與顧南風刻在墻上的薛定諤方程產生量子糾纏。
“第七代迭代體”我對著空氣重復這個稱謂,冷藏柜玻璃突然蒙上霧氣。當霜花凝結成莫比烏斯環的瞬間,實驗室的通風系統開始播放海浪聲。
林深就是在這時推開了防輻射門。
“你又在偷用舊版鎮痛貼?”他晃動著鈦金戒指,金屬表面折射出的光斑在墻上拼出斐波那契數列,“總部要求你暫停對顧南風的診療?!?/p>
全息投影在我們之間展開加密郵件,量子密匙的流光中浮現出蔚藍科技CEO的簽名。我注意到林深左手小指戴著特制指套——那截缺失的部位正在散發微弱的藍光。
“這是董事會的集體記憶?!彼慕渲竸澾^懸浮屏,次聲波震得我傷口發燙,“所有關于初代迭代體的數據,都必須在今天完成格式化?!?/p>
冷藏柜突然發出爆裂聲。我轉身時看到玻璃表面的霜痕正以記憶瓶的拓撲結構流動,某個模糊的人影在霜霧深處掙扎。林深按在我肩上的手加重力道,鎮痛貼下的納米機器人突然集體暴走。
劇痛中,我瞥見通風管道的金屬格柵脫落了半寸。昨天發現的簡筆畫涂鴉正在增殖,第六個小人的左手小指斷裂處,此刻延伸出量子芯片的觸須。
顧南風的第四次記憶回溯定在雨夜。我關閉情感過濾系統時,聞到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茉莉花香——那是二十年前母親常用的香水配方。
“這次你用新型鎮痛貼吧”林深將銀色芯片插入操作臺,他的戒指與接口擦出紫色火花,“這是總部特批的醫療方案。”
記憶光譜儀啟動的瞬間,雨聲變成了二進制代碼的滴答。顧南風的神經接續器溢出熒藍液體,這些液態記憶體在地面匯聚成微型濱海公路。我看到十七歲的自己正蹲在暴雨中修理自行車,醫用膠布在雨水中泡得發白。
“別去第七存儲區!”幻影突然轉頭嘶吼,“他們在冷凍艙...”
現實中的顧南風突然抽搐,未加密的記憶脈沖化作數據洪流。在萬分之一秒的共感中,我目睹自己躺在布滿電子苔蘚的冷凍艙里,艙壁的計時器顯示:【記憶融合度79%】
林深的手表發出刺耳鳴叫。當他轉動戒指切斷神經鏈接時,我肩胛骨的傷口迸發出藍光。那些光粒在空中凝結成薛定諤方程,其中Ψ函數的位置變量正對應鏡湖公墓的坐標。
“典型的認知偏差而已?!绷稚畈潦弥渲干系睦淠?,但我注意到他的小指指套脫落掉在地上,我不動聲色的說到“需要我幫你預約腦皮層重置嗎?”
冷藏柜的監控畫面在此刻自動彈出。本該空置的3號儲藏格里,某個模糊人影正在敲打玻璃。放大畫面時,那人轉頭露出我的臉,嘴唇開合間溢出加密的摩爾斯電碼。
雨勢在凌晨四點達到峰值。我蜷縮在通風管道里,手電筒光束照亮新出現的涂鴉:第七個小人的心臟位置畫著量子芯片,箭頭指向通風系統濾網。
當我撬開第42號濾網時,目光所致是一個夾層,夾層里藏著一本紙質筆記本——這在電子化時代比鉆石更稀有,泛黃的紙頁上,母親的筆跡寫著:【給第七個向蔚來】
書頁間的全息照片自動激活。影像里的“我”正在鏡湖公墓種植電子螢火蟲,墓碑上的生卒年份顯示著2032-2035。但最驚人的是拍攝日期——三天前。
筆記本第77頁夾著新型鎮痛貼樣本,有效期標注著2032年。當我將其貼在傷口處時,冷藏柜突然傳來密集的敲擊聲。我驚恐的調出監控,畫面顯示,3號儲藏格里的“我”正在用傷口滲出的藍血繪制濱海公路地圖。
林深的腳步聲從下方傳來。我吞下鎮痛貼芯片,在劇痛中看到記憶光譜儀的原始設計圖——核心部件居然是七個冷凍艙的神經突觸。
初代次記憶重構在暴雨中失控。顧南風的瞳孔完全被數據流占據,他所念誦的薛定諤方程正在改寫現實物理法則。實驗室的金屬墻面上,我系錯紐扣的倒影突然伸手抓住現實中的我。
“他們在等你?!鳖櫮巷L的聲音重疊響起,他的指尖滲出量子代碼,“第七存儲區的電子苔蘚需要鮮血澆灌。”
當林深帶著安保機器人破門而入時,我正將神經接續器插進自己的太陽穴。在意識墜入黑暗前的剎那,所有雨滴都靜止在空中,組成清晰的二進制警告:
010001100100100101001110
這次我看懂了。這不是終結的宣告,而是新輪回的起始坐標——FIN對應鏡湖公墓第七區冷凍庫的定位代碼。
冷藏柜的爆裂聲與記憶脈沖同時抵達。在飛濺的量子泡沫中,我看到了最殘酷的真相:三百個冷凍艙里的“向蔚來”同時睜開眼睛,他們的左手小指都連接著蔚藍科技的中央服務器。
林深的戒指在此刻釋放出終極次聲波。當我的耳膜破裂時,終于聽清了那些被加密的雨聲——那是三百個靈魂在數據地獄里的悲鳴。
(第二章·疼痛回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