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打翻了桌面上剛端來的湯，碗碎了一地，褚旭淡定從座位上起身。

“人老了，脾氣差了點也能理解，畢竟年輕人不能跟老混賬計較。”

前來的嘉賓聽得目瞪口呆，這嘴跟涂了毒藥似的。

褚國強被氣的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臉都憋成醬紫色了。

褚旭將座位移回原位，幽幽補充道：“救護車給你喊在門外了，別太感謝我。”

話音落下，當著眾賓客的面，褚旭雙手插兜，大喇喇地從大門出去了。

徒留一干人在風中凌亂，見過兒子氣老子的，沒見過孫子氣爺爺的。

從宴會出來，褚旭一個人開車在馬路邊轉悠了一圈，車子穩穩停在姜歲歲樓下。

樓上的燈早已熄滅，見到不想見的人，褚旭頓覺晦氣，從口袋里抽了一根煙出來。

電流摩擦帶出火星子，幽暗的火焰照亮了褚旭布滿陰霾的一張臉。

摸索了半天，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來，褚旭伸手將未點燃的煙丟了進了垃圾桶。

剝開糖紙，含進嘴里，有些過分甜了，但焦躁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息了下來。

午夜時分，窗外的樹枝嘩嘩作響，窗簾投射下來的影子慢慢溜進了床下。

姜歲歲從噩夢中驚醒，熟悉的感覺讓她無端恐懼起來。

伸手想要拿床頭柜上的水，同往常一樣，身子動不了，視線不斷下移。

黑色的陰影從床底下伸出，過往的記憶再一次重現。

那天，屋內跟往常一樣，只是小雪球一直叫個不停，湛藍的眼睛滿是不安。

可能是搬到新家的緣故，小雪球對周圍陌生的環境還不太適應，她也沒當回事。

直到深夜，她是被小雪球給咬醒的，渾身的毛發炸起，像是受驚了。

姜歲歲側過身子想要安撫，灰色的影子從床底下伸出，勾勒出一個成年人的身影。

那是她繼粉絲持刀傷人后遇到的第二樁，床下藏人。

姜歲歲雙目空洞地坐在床下許久，混亂的記憶撕扯著理智。

整個身體活像是被人劈成了兩半，難以訴諸的情緒，不斷膨脹，壓得胸口根本喘不過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床頭柜上的水杯哐當落地，發出尖銳的刺響。

玻璃渣飛濺，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窗外的月光被烏云所吞沒，凄涼的風嗚嗚的叫著，窗外蟋蟀的叫聲顯出幾分詭異。

當玻璃碎片劃破皮膚，從身體里流出來的液體不斷暈染開來。

淚水順著臉頰不斷下墜，腦袋撕裂般的疼，慢慢地，理智湮滅在混亂的記憶中。

褚旭踹開門進屋時，房間內濃重的血腥味讓他心臟驟停，粘稠的液體染紅了她的衣裙。

突如其來的癔癥比以往更加兇猛，連著一個月都沒辦法出聲。

姜歲歲躺在病床上，望著樹枝上成雙成對的鳥，心中有些悵然。

聲帶無法震動，身體本能的恐懼如影隨形，她好像真的病了。

“歲寶，不要勉強自己。”褚旭伸手給她墊高了枕頭，止不住地心疼。

姜歲歲無奈點了點頭，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歲寶，任何時候都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褚旭揉了揉她鼓鼓的臉蛋，嗓音輕柔。

姜歲歲靠在枕頭上，勾住了褚旭的手指，手指不斷跟他修長的大掌比對著，眉眼彎彎。

太陽逐漸逼近西山，霞光漫天，絢麗奪目，姜歲歲依偎在褚旭的身上，一點點看著滿天金光漸漸消散。

“歲歲，吃晚餐沒，我特意讓家里人給你熬了點湯。”溫念提著保溫桶風風火火跑了過來。

一推門就是兩人格外和諧美好的場景，窗外的夕陽都成了陪襯，莫名覺得還挺養眼的。

溫念心里暗自呸了一聲，想什么，鮮花插在牛糞上，哪來美字可言。

“媽咪，你在看什么，我也要看。”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小男孩拉著溫念的衣服，從后面探出一個小腦袋，漂亮的眼睛在房間里轉了一圈。

隨后鎖定了姜歲歲，像個小炮仗一樣沖了出去，溫念根本來不及攔。

“漂亮姐姐，我媽咪可喜歡你了，可以要個簽名嗎？”

姜歲歲看著坐在她腿上的小可愛根本抵擋不住萌萌的奶音，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看的她心都軟成兩半了。

刷刷幾下，姜歲歲就在自己的紙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將紙條遞了過去。

小家伙拿著簽名條，仰著腦袋瞧著她，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形狀，“姐姐，我也喜歡你，你可以親我一口嗎？”

小屁孩敢跟他搶老婆，禇旭將姜歲歲往自己懷里帶了過來，“不可以。”

“好叭，鄒叔叔。”小孩從床上滑了下來，噠噠地跑到溫念前面，小臉洋溢著喜悅，“媽咪，歲歲子的親筆簽，你收好！”

溫念被逗笑了，給自家兒子比了個贊，挺上道的。

晚餐時分，姜歲歲看著坐在兒童座椅上乖乖吃飯的小孩，越看越覺得稀罕，吃飯不吵的小孩不多見啊！

“漂亮姐姐，你想吃我碗里的胡蘿卜嗎？”小孩歪頭看向姜歲歲，眼里閃亮亮的，看的姜歲歲的心都化了，好可愛的小朋友。

禇旭扒拉著碗里的大米飯，愈發覺得沒滋味，老婆沒看他，好傷心，又來一個跟他爭寵的。

“元寶，胡蘿卜要自己吃完，不能浪費！”溫念出聲提醒。

“好叭，媽咪，吃胡蘿卜真的會長高嗎？”元寶皺著包子臉，跟苦瓜似的，筷子戳著碗里的胡蘿卜，焉兒吧唧道。

“寶貝，不吃胡蘿卜，幼兒園的小朋友長的都比你高。”溫念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沒有絲毫心虛。

姜歲歲微微一笑，遞給了元寶一個鼓勵的眼神，還不忘示范一下，將碗里的胡蘿卜都吃掉了。

元寶眼里發著光，“漂亮姐姐，你好厲害！”

姜歲歲被夸的心花怒放，這小孩也太招人喜歡了。

從餐廳出來后，溫念就要帶著元寶回家。

“媽咪，我們可以晚點回去嗎？”元寶戀戀不舍地看著姜歲歲，小奶音撒嬌道，“我想跟漂亮姐姐多待會兒。”

溫念心癢癢了，期盼的眼神落在溫念身上。

一邊是愛播，一邊是自家親兒子，當然兩邊都要滿足。

“歲歲，橋橋找我，元寶麻煩你看一下，我10點就過來接人。”

姜歲歲生怕溫念后悔了，趕緊點頭答應。

小家伙得了準許后，像個風火輪一樣撲進了姜歲歲的懷里。

梧桐大道上，元寶瞅著馬路對面的冰淇淋又看了一眼姜歲歲，“漂亮姐姐，你想吃冰淇淋嗎？”

姜歲歲蹲下身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笑而不語，這哪是問她分明是自己饞了。

“我去吧!”褚旭拉住了正要起身的姜歲歲。

從斑馬線穿回來時，兩個冰淇淋化了一些，褚旭不禁加快了步子。

回到原地，只有靜靜的風聲，梧桐樹投下的陰影處，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