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錯宵,你有想過自己死后怎么安葬嗎?”鳳生槐手撫上一塊殘破的石碑輕聲問道。
“火化,然后讓人把骨灰撒進海里吧……你還好嗎?”冉錯宵覺得她的狀態有點不對。
“啊,這種方式不錯呢,現在的確不提倡土葬了。”鳳生槐跪在地上抓起一把墳邊的散土,似在訴說又像在自言自語,“說起來可笑,我曾經還執拗地想著,死后一定要躺進棺材里入土為安……”
夜色中飄動的合歡花,放在胸口上的兔子玩偶,卷起的草席中露出的沒有穿鞋的小腳丫,一些烙入靈魂的深刻記憶在此刻被觸動喚醒。
“夏天的夜晚也好冷啊。”她說著話,竟是弓起腰,側臉貼上了手中捧著的泥土。
冉錯宵見她神思恍惚行為如此異常,驚慌之余連忙單膝下跪,一只手把她的雙手緊緊握住,一只手去擦拂她臉上的泥土。邊擦邊呼喚著她的名字。
“鳳生槐!鳳生槐!鳳生槐……”焦急的聲音不斷傳入耳內,臉頰上寬厚的手掌釋放著令人心安的暖熱的溫度。被呼喚的人動了動眼珠,僵滯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鳳生槐對上冉錯宵擔憂的目光,心中生出了歉意,和對自己的責怪。
她平時來后山的時候很少會走這條路,就是因為不想讓自己觸景傷情。本以為今天有外人在能控制住的,沒想到還是把冉錯宵嚇到了。
“對不起嚇到你了,哈,我剛才是不是特像個神經病。”
鳳生槐拂開冉錯宵的手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道歉自嘲。
冉錯宵依然還半跪在地上,見她恢復了正常,終于松了口氣。他伸手想要幫忙拍打泥土,卻反被對方把著手臂從地上拉起。
鳳生槐將冉錯宵身上的塵土清理了個差不多,說著“行了趕緊走吧,別讓班里的人以為我們倆走丟了”,就拉著他的胳膊轉身要走。可剛才的情況非比尋常,冉錯宵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裝作無事發生。
鳳生槐那些話,那些表現都太真情實感了,完全不像是演的。可一個活人,為什么會突然說出仿佛曝尸荒野之人的感想來?
而且她還跟他進行如此頻繁的肢體觸碰,這在之前是萬萬沒有的。根本就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故意這么做的。
是患有什么不想別人知道的精神疾病嗎?
如果是,那她現在到底是真的沒事了,還是礙于他在旁邊所以在強撐?
想到這些,冉錯宵情急地用力握住了鳳生槐的手腕。
“你真的沒事了嗎?剛才到底是怎么……”
“我有分離轉換性障礙。”
“什么?”鳳生槐說得太快又太突然,冉錯宵沒聽清楚。
“簡稱癔癥。”鳳生槐回頭看他,又說了個通俗的名稱。
這話簡直完美驗證了猜想,冉錯宵沒有一絲懷疑就信了。
“你不要擔心,剛才發生的事我會守口如瓶的。其實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精神上的問題,只是輕重不同而已,我是不會戴有色眼鏡去看待的。
“所以你可以坦誠地告訴我嗎?你身體和精神上都還好嗎?需不需要吃藥?我看你……不像帶著藥的樣子,如果需要吃藥或者休息,我現在馬上陪你回宿舍去。”
冉錯宵雖然心里很擔心,但說話的語氣克制得極盡溫柔和緩。那呵護備至,全沒有任何嫌棄躲避之意的樣子,令鳳生槐心中一陣暖意流過。
的確是個品行很好的人呢。
所以,還是不要浪費他的青春年華了。
早已搖擺不定多日的鳳生槐在心里默默做了個決定,臉上則掛上了得逞的笑容。
“從你的反應來看,我表演得很成功。看來,我還是有當演員的潛質的。”
這神態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把冉錯宵給整懵了。
“你是說,你剛才都是演的?你真的沒有生病嗎?”
“我們同班一年多了,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患有這種病能瞞住所有人這么長時間吧?”
也對。是不可能。
“那剛才……”
“哎呀,我就過一下戲癮,你這么較真干嘛,趕緊走啦。”鳳生槐強制打斷了冉錯宵的再次詢問,拽著他的胳膊快步往前趕路。
被拽著的冉錯宵雖然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太對,但演戲的確是最合理的解釋了。看鳳生槐依舊活力滿滿,他終于相信了這個說辭。
冉錯宵順從地隨著鳳生槐離開了墳場。走了沒一會兒,竟然還真的看到彎道處有人返了回來。
是何淇珞三人。
只是奇怪的是,三人組看到他們后,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手忙腳亂地再次消失在了視野里。
“她們,是來找我們的嗎?”
鳳生槐沒回應冉錯宵,不是很想相信地瞇了瞇眼睛。
如果是因為擔心才返回來找他們,不應該那么慌亂。不至于是好奇,想過來偷看她跟冉錯宵在干什么吧?
鳳生槐和冉錯宵猜不準三人的意圖,另一邊的三個人,此時也在內部展開了討論。
“我都說了,青天白日的,不會有事的。我們操這個心干嘛,都打擾到人倆親近了。”
“什么親近?不是豆杍你剛才那么快把我們往回推,是看到什么啦?”
“他們不是就在正常走路嗎?”
“真的是,你們倆的眼睛哦。沒看到剛才他倆之間的距離只有差不多一拳了嗎?剛進后山那會兒可沒這么近。”
荊豆杍摸了摸下巴。
“我猜,過了今天,他倆的關系肯定突飛猛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