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寂然閣收了件古怪的嫁衣。沈胭撥開纏枝牡丹紋的衣襟，忽地嗅到暹羅佛手柑混著沉水香——與裴寂袖中常年縈繞的氣息一模一樣。

“東家，這料子會吃線。“學徒捧著斷成三截的銀針，針眼處凝著冰藍血漬。沈胭指尖撫過妝花緞，觸到暗紋時心頭突跳：這分明是十年前母親獨創(chuàng)的雙面錯骨繡。

子時打更聲過，沈胭擎著燭臺拆解衣領盤扣。金線突然活物般纏住她手腕，優(yōu)曇刺青遇熱滲出銀絲，在嫁衣表面拼出“申時三刻，藥人冢“。

“沈先生好興致。“

裴寂的聲音混著藥香從梁上落下。他今日未覆眼紗，空洞的左眼眶里棲著只碧色蠱蟲，正隨著嫁衣流光忽明忽暗。

沈胭反手擲出銀梭：“裴賬房夜探女子閨閣，倒不怕污了圣人清名？“

“圣人在此。“他廣袖翻出半卷《璇璣圖》，經(jīng)線間赫然夾著青蚨門主的金錯刀殘片，“這件嫁衣，原該是你及笄那年穿的。“

燭火倏地爆開，沈胭看見他腕間沉香珠少了兩顆。缺口處纏著銀血蠶絲，正與自己腰間荷包暗袋里的斷珠嚴絲合縫。

寅時驟雨突至，嫁衣在潮濕中顯出血書。裴寂忽然捂住心口劇顫，蠱蟲從他眼眶跌落，在綢面灼出焦痕：“快燒了它！“

沈胭卻將染血的銀梭刺入自己掌心。血珠滾落處，嫁衣內(nèi)襯浮出母親小楷——“胭兒，莫信眼前人“。

“現(xiàn)在明白了？“裴寂的沉香珠串突然勒緊她脖頸，力道卻虛浮得可笑，“當年把金錯刀插進我心口的...“

檐下風鈴碎了一地。沈胭在窒息中摸到他后頸新疤，形狀與青銅匣鑰匙完全一致。嫁衣就在這時騰空而起，三百金線化作利刃，將裴寂釘在織機上。

“裴子淵，“她含著血吻上他冰涼的唇，“你假死騙我的賬，該清了。“

晨光穿透窗紙時，嫁衣已燒成灰燼。學徒在余溫里找到枚翡翠耳珰，背面刻著極小的“寂“字。而東廂賬房的硯臺下，壓著半張染血的《天工開物》殘頁，邊緣還沾著暹羅佛手柑的香氣。

（番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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