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靜靜地盯著向華瑩,漸漸地眼中蓄滿了眼淚。這是被向華瑩的情緒影響了。
“杵那里干嘛?當冰雕嗎?”向華瑩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少安的到來。本來想等少安開口,但她半天沒說話,就在門口呆呆地站著,似乎還眼中帶淚。
向華瑩估摸著確實是遇見難事了,就開口讓少安回神。
聽到聲音,少安也確實很快抽離了情緒。
“華瑩!”少安高聲喚了向華瑩,然后向她奔去。
少女那明媚的笑容,輕快的步伐以及鮮活的生命力,仿若春日的暖陽,讓這片白茫茫的土地也有了溫度。向華瑩有些呆了。
少安一把抱住向華瑩。但沒過三秒就被向華瑩推開了。
“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的。”
少安也不惱,反正向華瑩對誰都是這樣的。
“哎呀,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和那個楊厚宇約了個戰,需要5個人幫我。你可以幫幫我嗎?好華瑩。”
少安眼中還有些淚花,嘴角向下,做出欲哭不哭的可憐樣。
“我又沒說不去,你哭什么?”看著少安這副樣子,向華瑩到底軟了聲音。
“沐盡歡去嗎?”向華瑩追問。
“去!”看見了希望,少安里面又揚起了笑容,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行,我去。”向華瑩回復。
“好耶!那華瑩,明日午時,五臺山下,不見不散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少安肉眼可見地開心。
似乎是被少安的愉悅感染,向華瑩嘴角也掛上了一絲淺笑。
“嗯。”
“那華瑩,我去找翊桐和歲暖咯!”少安眼睛亮晶晶的,“華瑩明天見啦!”
說著少安就又跑著離開了。
向華瑩盯著少安的背影,眼中的情緒有些復雜。欣慰中夾雜著憐憫。
“至少現在你是快樂的。”向華瑩喃喃自語。
出了向華瑩的宅子,那股徹骨的寒氣便消褪了許多。少安便把披風收了,轉而走向蘇府。
一路上,少安都在思索著向華瑩眸子里那股濃重的悲傷。
她來的晚,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么。只是自她認識向華瑩開始,她就是一個人住,從沒見過她的父母家人。但向華瑩沒有主動提她也識趣的沒有問。
少安覺得向華瑩今日的悲意大概就和她的父母有關。
走了約莫倆刻鐘,少安便到達了蘇府。
不同于向宅的清冷,蘇府呈現出端莊肅穆的氣派。青灰筒瓦層疊如甲,朱漆門楣高懸鎏金匾額。影壁浮雕虬龍盤踞,鎮宅石獅昂首睥睨。穿堂風掠過垂花門,銅鈴輕顫聲似古磬,歲月如墨漬滲入梁椽,連檐角脊獸都凝著百年沉肅。
這樣的宅子太過于壓抑了。少安心想。
少安上前,將拜貼遞到了門口的守衛面前。
“煩請這位小哥通傳一下,就是沐府沐少安上門拜訪蘇小姐。”
少安是沐盡歡帶回來的,所以對外冠的沐姓。
“沐姑娘稍候。”
侍衛推開側門進了宅子。他并未直接到蘇翊桐的思卿院,而是先去了禮堂,蘇家家主每日這個時辰都會在那里禮佛。
“家主,門外有位叫沐盡歡的姑娘求見大小姐,但并未說明來由。”
禮堂內。
檀香如絲線垂落,蘇滄溟雙手合十,虎口處掛著一串佛珠拇指內扣成蓮苞,無名指輕抵眉心。褪履跪蒲團時,素袍漣漪未散,額已觸青磚,翻掌朝天的指尖承著佛龕燭光。他雙眸緊閉,虔誠地向佛祖訴說他的愿望,保佑他死去的愛人。
門外的通傳并未打亂他的節奏。他的動作依舊從容。
等做完一切,蘇滄溟睜開雙眼,緩緩起身,推門而出。他那雙眼睛卻有著與這座格格不入的柔情,看得人如沐春風。
“去通傳給小姐吧,翊桐素來是個有分寸的。”蘇滄溟語氣柔和,談起女兒更是止不住的笑意。
“是。”
侍衛速度很快,迅速來到了思卿院。
“麻煩云姑姑通傳,門外沐少安小姐前來拜訪小姐。”外男不入內宅,侍衛便在門口通報。
云姑姑即刻前往蘇翊桐閨房。
“小姐,沐少安小姐求見。”云姑姑也只在房門外。不得命令不得進入。
房間里蘇翊桐正在泡藥浴。蘇翊桐是個極重規矩禮儀的人,哪怕是泡藥浴也是做的端端正正。
聽見云姑姑的話,蘇翊桐也并未立馬做出回應。
能傳到這里,她父親肯定已經知道了,打算交由她自己拒絕。畢竟他父親慣會樹立慈父形象。
想到這里,蘇翊桐發出一聲冷笑,眼里滿是嘲弄。
可誰又能想到,人人羨慕的蘇家大小姐到底過的是什么日子。
蘇翊桐反手撫摸著背后的傷。新傷舊傷疊加,不用看也知道,它們就像一條條丑陋的蜈蚣爬在它的背上,一定觸目驚心。
蘇翊桐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的怨懟全部壓了下去。這一次她想拒絕她的父親一次,不過今日還是不與她見面了,自己這副樣子怕嚇到少安。
“可有說是什么事?”蘇翊桐給了回應。
“未曾。”
蘇翊桐雖很少出門,但消息十分靈通,她知道昨天少安與楊厚宇的賭約。少安今日來大概也是為這件事。
“麻煩云姑姑告訴她,我明日午時會準時赴約。今日身子不便,就不邀她做客了。”
“是。”
“親愛的父親,我很期待你的反應。”蘇翊桐自語。說是期待,臉上卻不見絲毫期待之色。
門口少安站的有點腿腳發酸。大約在門口等了半個時常,終于等來了云姑姑的回話了。
“勞煩姑姑了。”
即使面對下人,少安也依舊帶著笑意。
“沐小姐客氣了。”云姑姑朝少安遙遙行了個禮。
少安點頭回應,然后便轉身離開了。
今天這樣的事情少安都已經習慣了。除非蘇翊桐主動來找她們,基本上是見不到她的,大家族家風森嚴,少安非常理解。
接下來就只剩下秦歲暖了。少安打算先去東市碰碰運氣。
東市聚集著大量來自五湖四海的商販,商品琳瑯滿目,但同時人員也是魚龍混雜。秦歲暖卻覺得這里有著能夠撫慰人心的煙火氣。所以她喜歡來這里撫琴。
按她的話說,音樂不該是高高在上的,它應該和萬物通靈。
少安始終記得那個春日的傍晚:秦歲暖在東市撫完琴后回府,少安順路去幫沐盡歡拿個藥材。
那天秦夫人不知道從那里知道了秦歲暖在東市撫琴的消息,怒不可遏,命令她以后再不許做此等有損秦家臉面的事。而秦歲暖的反應,刷新了少安對秦歲暖的認識。
“你們常說我的琴有撫慰人心的作用,那又為何只讓我在那些所謂的宴會上彈奏?我的琴,是萬物的媒介。一切生靈皆是平等的。如果您認為在東市撫琴是丟臉的事,阻止我,那我以后便再不撫琴!”平日里秦歲暖都是一副天真的模樣,但那日的她一臉倔強,守護著她內心的公正。
最后以秦夫人退步告終。少安覺得有些怪異,似乎秦歲暖對于秦家只是一個工具。